“吭吭吭”。
高大的庙门上两个沉甸甸的大铁环,需要李元儿踮着脚才能够叩到。
清晨的雾气笼罩在河边,一股肃杀之气阴森冷峻,始终听不见脚步声传来,也没有寺庙里的人应声回答,李元儿一遍一遍地敲着累坐在寺门口昏昏睡去。
哥哥没有了半分动静,吓得李吉儿哇哇大哭。他推搡着熟睡的哥哥,不知道他是昏死过去了还是睡得太沉。当年也是寒冬里,娘亲就这样抛下了他们,再也没有醒来。
“哪儿来的孩子哭声啊?快去看看。”
僧人们一早就起来做早课,念完经扫完后院才回前面来给各处殿宇和斋房开门,听见了孩子的哭声,两个小沙弥赶紧往大门口跑去。
只见一个穿着灰色单衣的孩子晕死在门旁,脸冻得发紫,脸庞瘦削、骨骼分明,皮肤黝黑,身体精壮,约莫是十二三岁的年纪。
还有一个孩子在裹着棉衣的背篓里哇哇大哭,看上去五六岁的模样,皮肤白皙,身形瘦弱,倒是清清秀秀的。
两个僧人也没有多想什么,一个人背起一个孩子便往住持的房里钻。
住持的房间里炭火烧得足,一进去温暖如春,小僧人把孩子往住持的床榻上一丢,一副“我们做好事,你来善后”的表情。
每年丢在寺门口的孩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要不就是交给富贵人家收养,要不就是养大了让他们自谋生路,还有的干脆在寺里当僧人,或是丢孩子的父母一阵后悔又把人接走。
不知这俩孩子是什么情况。
住持闭着眼正在打盹,小僧人们都知道师父这些年才不是在参禅悟道,不过是贪睡罢了。
一只眼睁开一条缝,住持看了眼身边这个昏睡的少年模样,将才之相,不仅如此,这孩子一看就是福大命大的命数。
虽然一生坎坷、变数颇多、但每逢大难必能逢凶化吉,幸许能活到九十岁。
惊叹之余,住持又看向背篓里那个斯文清秀正在抹眼泪的孩子。
这孩子与他哥哥不同,文臣之相,登阁拜相的面庞,若不是科举已废没准是个太师级别的大儒。而且这孩子一生顺遂,不经坎坷,一生有贵人相助。
文臣武将,一母同胞,这是怎样的富贵命格啊......
看着面前两个穿得破破烂烂、饿得走不动道、冻得瘦弱不堪的孩子,住持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住持脸色凝重、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直盯着两个孩子,眼波流转思虑万千。
“愣着干什么,炭火烧热些,准备些斋饭,再拿两件棉衣来。”
两个小僧人一愣,从没见过住持对扔在门口的孩子这么上心过,难道是又想要收徒留在寺里做苦力了?可是院里的菜快不够吃了,住持真是只顾佛心泛滥,不顾他们的肚子啊!
住持给李元儿拢上棉衣,亲自给他喂粥汤,过了一会儿少年的脸色红润起来,皮肤也有了血色,不再显得那么紫黑了。
日到正午,李元儿才醒过来,看到坐在一旁打坐的老僧人,一下子明白过来,连声感谢。
“师父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一粥一饭,具是救命恩情。”
李元儿跪在地上对着住持叩拜,磕了三个响头被住持拉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李元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有名字,因是正月里生的,所以父母叫我元儿,取元月的意思。”
住持的眉头微微一蹙,没有名字可不行,名字对命格的影响不可不谓巨大,便又问:“那你弟弟呢?叫什么?”
“弟弟叫吉儿,也是正月里生的,又不能再叫一个元儿,便叫吉儿,取新年大吉的意思。”
呃......确实是一双随意的父母,估摸着也没什么文化,两个孩子具是元月出生,看来真是命格又硬又顺。
“你们此番是要往何处去?我听你那弟弟咿咿呀呀说着要去上学堂。”
李元儿有些不好意思,跪在蒲团上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腿,“去尚海,我想送弟弟去念书,我什么都能干,做工打杂煮饭挑水,我一定要供他读书!”
“好有志气的孩子,你怎么不自己念书呢?我见你谈吐举止正派不凡,你也念过书,你也想念书,不是吗?”
“是,可我是做哥哥的,我没法儿撇下幼弟自谋前程啊。家中兄嫂目不识丁,非礼义人,我不是啊。父亲在世时供我读过两年书,我知道兄友弟恭的道理。我若一味想着自己,弟弟会没命的。”
李元儿眼中的坚定和傲气让住持为之一怔,“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小小少年却能放下自己的命运前途,实在难能可贵。
“你二人既然要去尚海,便与前尘往事再无瓜葛,不如改名吧。取尚海之尚,你便叫李尚元,弟弟便改称李尚吉,愿你们更上一层、前途似锦。一会儿我让徒弟给你们备上棉衣干粮,自寻前程吧。”
李元儿立刻俯身叩谢,热泪盈眶。
住持笑着拍了拍李元儿的肩膀,与他对视一眼,这孩子的眼中深邃如海,似乎命运的齿轮在此刻转向了繁花似锦的路途。
——
“人呢!”
凌荣安在祠堂里把戒尺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