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仪态端庄温婉,无可挑剔,心中却翻卷着惊涛骇浪。
她知道,自己做过的事,不可能瞒皇帝一辈子,正如十数年之前,她吩咐父亲做过的事,不可能瞒太子一辈子一样。
只是--
她原本以为,时光流转,情况会有所不同。
当年的她,只是凌涵威府中小小的侧妃,而今天,她是当今天子的母亲。
当年事发,她或可难免一死,而今朝事发,最多,不过是他数年的冷颜相对。
此际的她全然想不到,几日前凤祥宫中的一场筹谋,会让她半生凄凉,甚至,毁掉天祈数百年的基业。
她想不到。
她真的想不到。
即便此时,立于这承恩殿上,面对着那个自逆光中一步步走向自己的亲生儿子,她,仍旧想不到。
“孩儿参见母后。”
他走到她的面前,深深拜伏下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起,起起来吧……”沈云心的声音,却忍不住发颤。
“母后,”凌涵威抬起头,注目于她,“今日驾临承恩殿,所为何事?”
“呼--”
沈云心长长地松了
一口气,整肃面容,正色道:“听说皇儿这几日虽一直在承恩殿中,却未曾上朝处理政事,不知可是如此?”
“是。”
“皇儿你,因何故荒废政务?”
“因何故?”凌涵威却微微地笑了,“难道母后不清楚吗?”
“哀家--”沈云心噎住,半晌方底气不足地道,“就算白思绮昏迷不醒,威儿你也不能因她而贻误国事,不要忘了,现在你的肩上,可担着天祈的江山社稷……”
“江山社稷?”凌涵威垂眸,注视着光滑如镜的地面,话音忽转森寒,“这样的话,曾经的曾经,母后也对父皇说过吧?”
“你说什么?”沈云心倏地瞪大双眼。
凌涵威涩声道:“当年……父皇是不是也曾有意,弃了这万里锦绣,随自己心爱的女子而去?是母后,还有外祖父领着满朝文武,跪于这大殿之上,用祖宗基业,用人伦纲常,阻住了父皇的脚步,再加上慕家的数十万铁骑,围困住京都四门,硬生生地,将父皇留于天宁宫中,推上这把龙椅……孩儿所言,可对?”
沈云心面色煞白,步步后退,额上冷汗不断渗出,惊骇至极地看着眼前这个--全然陌生的男子。
对,是男子。
全然陌生的男子。
而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有着明澈双瞳的稚儿,更不是登基之后,对她恭敬有加的少年天子。
眼前这个人,这个有如暗夜修罗般的人,她真的,不认识。
一点儿,都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