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怎生脱险的,白思绮已经没有映像了。
醒来时是在温暖的帐篷里,身上盖着厚厚的皮褥子。
脑袋剧烈地疼痛,四肢发热无力,看来是受了风寒。
也是,寒冬腊月,在那冰冷的江水中泡了这么久,不受寒,那才是怪事。
“白姑娘,你醒了?”帐帘掀起,走出一个身穿彩裙的少女。
“是你?”白思绮撑着床榻,想要坐起,却被少女数步上前,一把摁住,“二王子交代过了,要你好好休息,不复原不许下床。”
“他呢?”
“二王子。”少女眸色黯了黯,却闭唇不言。
“他怎么样了?”白思绮心中一紧。
少女微微一叹:“二王子一直昏迷着,到现在还未苏醒。”
白思绮听罢,翻身下床,趿上鞋子就往外走,心里竟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慌急。
“白姑娘,”少女追出,扯住她的手臂,满脸焦灼,“在璃江边,二王子一直交待,要我好好地照看你,若你再有什么闪失,二王子肯定会责罚丹琪的……”
“我只是看看他,看一眼就回来,你放心,只要有我在,锡达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的。”白思绮心里着急,哪里顾得上许多,一把推开丹琪,仍旧往外走。
甫出帐篷,却蓦然呆住--眼前是一片辽阔的原野
,错落有致地分布着数十座白色的帐篷,这--白思绮不由蹙起了眉头,眸光梭巡来去,最后定在左侧数十步开外的帐篷上。
应该,就是那儿了。白思绮不再犹豫,疾步走了过去。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空中猛然响起一声怒极恨极的粗喝。
白思绮抬起头,不意外地看见皮漠那张撑得通红的老脸--这人性子虽粗,但对锡达却甚是忠心,现在锡达为救她而中毒受伤,想来他对她,已是怨极怒极吧?白思绮不作声,绕过皮漠朝帐篷里走,却被皮漠一把扯住:“都是你这个祸胚!我皮漠今天就替二殿下收拾了你!”
“皮漠!”默立在旁边的塔戈蓦然伸手,抓住皮漠的胳膊,“就让她进去吧!”
“你--!”皮漠愤愤地瞪了塔戈一眼,反手将白思绮重重地扔到地上,这才转头咬牙切齿地走开了。
白思绮慢慢站起,拍掉身上的尘土,在众人锐利得迫人的目光下,缓步走进了帐篷。
她看到了那个男人。
自从认识他以来,他们见面的次数,用十个指头就能数清,但在她的印象里,他始终如高天流云一般,俊朗飘逸,玩世不恭,唇边总是噙着一丝让人生厌的笑。
可是此刻,他却安静地躺在那里,手臂和身上敷满了
绿色的药草,如玉的面容上染满黑气,模样看上去甚是滑稽,可她却笑不出来。
在陪着银鹰千般躲避他的那段日子里,她曾经无数次想过,倘若再次遇见,她一定会亲手将紫霄剑,插进他的胸膛。
她是爱憎分明的女子,爱就爱,恨就恨,从来没有半点含糊--除了对凌涵威的感觉,那是一种误认,是一种错层,她也认了,而现在的他,成了第二个让她恨不起来的人。
他与她,能算什么呢?什么都算不上吧,他却舍命相救。
当时在璃江里,状况虽然惊骇,但她的意识却始终是清醒的,所有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底--
狼鲅。
这是她昏迷中模糊听到帐外人言谈中提及的名称。
生活在离羌狄甚至远的乌晔山山中的地下深河,每年深冬群迁一次,游经璃江,到东烨的亘河交配、产育后代,生性残戾,最喜生食大型动物,从口中喷出的液体含有剧毒,往往中者,若一个时辰内得不到医治,必死无疑,偏生这一次,就教她遇上了。偏生这一次,救她的是他。
静静地看着那张惨灰的容颜,白思绮离子里盘旋的,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救我?为什么救我?为什么?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也许是听到了
她内心的疑问,榻上男子缓缓睁开双眼。
莞尔一笑。
那灰黑的容颜,却无法掩过他绝魅的眸光。
依旧是风采傲人。
“你笑什么?”白思绮不由得有些恼了,生嗔道。
“我笑--”锡达抬起手,艰难地摸摸下巴,“你这女人不发怒的时候,还真挺好看的。”
“你--”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白思绮愤愤瞪他一眼,转身便走--敢情自己的担心焦急都是多余的,看他那样子,哪里会有什么问题?
待她离开帐篷,锡达方撑起身体,“哇”地吐出一口墨汁似的污血,点点滴滴,洒在他月白的衣衫上。
“殿下!”塔戈几步奔进,匆匆扶住他的肩膀,“巫医说了,你中了狼鲅的毒,只能好好躺着,否则只会让毒性加剧。”
“死不了。”锡达摆摆手,“让巫医给她看过了吗?她……没有中毒吧?”
见他如此,一向沉稳的塔戈眼中也不由有了怒气:“殿下,那女人从来就不曾把你放在心里,你为何还要如此地惦念着她?”
“是啊。”锡达低低一笑,唇角又浸出一丝黑血,有些颓然地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