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正康高大的身躯被枷锁一点点挤压,变成一粒微尘,随后轻轻在轮回的圈子里打个转,一时间,他的记忆一片空白,来不及多想就被抛出,回到上缘表层的凡世。随行的十四点魂魄也伴着他一同离开。
“小和尚,本座会在凡尘等候汝……”相枢在无间之处发出低吟。
……
自朝廷不存后,世人新编历法,称净土历,以佛子归天为元年,至今恰恰是百年。
八月廿五,正是秋分之日,净土巨震。
神州的亿万百姓已经习惯了净土的祥和,净土的可靠深入人心,似乎是同危机剥离开的另一个世界,但如今的震动就叫人无所适从了,许多人第一反应并不是害怕,而是自己中了什么幻觉,又或者以为是什么活动,总之不是害怕。
而未等人们真的害怕起来,一切震荡就止息,人们只是惊讶地发现,背靠须弥的菩萨像那一对鹿角间亮起了一轮白日。
这意味着净土终于有了昼夜更替,一切都开始自发流转了,山石不再维持原样,草木也开始枯荣交替。
万物轮回终于开始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一次巨大的变革,但他们说不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就发生在身边的变化,似乎又完全没有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改变,于是人们也就慢慢淡忘了此事。
……
也正是秋分,广东莲花山狮相门门主李辟光喜得贵子。
当夜在山腰演武大场里举办宴席,副门主连同门内三大堂口堂主携弟子亲信赴宴。
大嚼一顿,痛饮十分。酣畅之际,副门主石明华站起来举杯问道:“不知门主要为你这小子取个什么名?”她是个女英豪,一双星眸在月夜里放着寒光,仿佛一头巡回的狂狮,叫人见之难忘。
李辟光闻言,先干了坛中美酒,随后一拍桌子起身,借着酒劲与狂兴努力把脑子里不多的词汇量搅动起来,尝试拼凑出一个响亮又好听的名字。
于是他就支支吾吾,身子摇摇晃晃仿佛一根风中茅草,蒲扇般的手掌拍着胸膛与脑门,发出撞钟打铁般的轰鸣,这架势同拍打黑白老电视是一样的,可惜文采这个东西不是信号,李辟光就是把他一头乱发抹碎了也想不出来一个好名字的。
石明华就主动接过话头,“李大哥,你我义结金兰,情同兄妹,你的孩子便同是我的一样,不如就让小妹来取这个名,如何?”
“好好好!还是明华懂得照顾老哥,你们这些人啊,就晓得看老子笑话!”李辟光瞪了周围的门人一眼,目光灼灼,仿佛黑夜里的冷电,把周围的炬火灯烛,乃至漫天星光月色都压了下去。
石明华赞道:“李大哥的横练功夫是出神入化,大家有目共睹,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儿子的名号自然也得是堂堂正正的。”
众人齐点头。
“好男儿一言九鼎,要立不世功勋,不如就叫李鼎勋如何?”
“好极了!”
“真够威!”
莲花峰顶襁褓中的李鼎勋,才刚哺乳,静静睡下,只听一阵阵的欢声笑语,就像雷鸣般从山下滚来,房屋都摇动起来,窗子同窗框磕磕地撞击,天花板落下一阵浮尘。
母亲李梅铮习以为常,不过也担心孩子受怕,急忙坐起身把襁褓抄过来一看。
小崽子睡得欢实,半点没有要醒的意思。
慈母看了嘿嘿笑,心中异常满足,此时耳边又响起狂猛的笑声,顿时一张温柔的脸就阴沉了下来。
放下襁褓。
刚生产完的女人,披着一件净土购的虎皮袍子就下了床,掀开门板,对着夜晚山坡俊朗的空气深吸一口。
“吸——嘶!”
仰头。
下一秒,铁肺吐出罡风,如刀刃般席卷高空,而余波还将房屋的青瓦掀起。
一声怒吼!
好一声怒吼!
“都给老娘——安!静!”
一发话,千里鸟惊飞,群山兽丧胆。
宴会上端不稳酒碗的一大片,噼里啪啦瓷碗碎了一地。更丢人的直接吓趴下了。
李辟光抠了抠被震出来的耳屎,哈哈一乐,“各位担待些!家里有英雌,不得不听话啊!”
众人低低笑着,终究没敢再大声说话。
酒席照吃,欢喜复起,直到天色大亮了才散。
李大门主有后的消息暂时没打算昭告天下,因为怕他们狮相门的对头,也就是然山的恶道士们下咒暗害。
……
九月廿五。
李鼎勋满月。
门主就抓来个算命的给儿子算命格。
算命先生把小屁孩举起来,对着稀淡的月光瞅了瞅地上的影子,再抬头看看星空,嘴里叽里咕噜念叨着,放下孩子,拿出算盘一阵鼓捣。
“唉呀!这小子!”
“我儿怎得?”
“这个……好命哦!天上星宿下凡!”
李辟光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红彤彤的牙龈仿佛某种掠食者的杀戮信号。
老道士微微一抖,脸上还是那副仙风道骨的笑容。
“此子乃天上破军星降世,未来必定会在江湖扬名立万,引得群雄俯首……”他好话一车一车地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