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灯火摇曳,热气扑鼻。
宋婉江接过药碗,耳畔是冬青的声音。
“姑娘这一受伤,沈家也吓坏了,沈姑娘被压着过来同夫人请罪,在姑娘您床榻旁哭了许久。”
“母亲没有为难她吧?”
“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毕竟姑娘您开开心心出府,结果却...不过沈姑娘说她明日还是会过来。”
“嗯。”
黑色的药汁终于被她喝了个干净。
宋婉江微微蹙眉,压住胃中的翻涌。
“姑娘吃些糖果子。”
白芨抱着一个小罐递了过去,语秋见她喝完,又细心地替她看了看伤口,重新换了包扎。
“外头的伤将养些时日倒是不会有大碍,我眼下只担心您这一磕,内里会有淤血,若是有晕眩或是旁的不适,一定要第一时间来唤我,万不能忍着。”
“放心吧,我不会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的。”
宋婉江说罢又瞧了眼外头的天色,而后目光落到几人微红的眼上。
“我再缓一会儿,你们也不用陪着了,放心去休息。”
“可是姑娘...”
“要是你们全在我旁边,累垮了我都唤不到人了。”
宋婉江脸色有些苍白,微微勾起的唇角透着安抚的意味。
眼神从适才的清明又渐渐带了些模糊,说话间还有些疲惫。
直到她又小心地躺回被褥里,屋子里的人才熄了一半的烛火,轻声地退了下去。
语秋手巧,宋婉江试探性地用力压了压脑袋,依旧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只是头晕倒是有一些。
宋婉江迷迷糊糊,只觉得眼皮有些重。
可还未睡着,外头便又响起了些许动静。
“不是让你们下去休息吗?”
声音里带着些慵懒,在听见那动静越来越近后,宋婉江侧过头看向外头。
魏庭鹤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笼罩,黑眸中满是寒星。
在宋婉江被吓到开口前,他薄唇轻动,一句话便止住了她的怒意。
“你母亲和弟弟刚睡下。”
宋婉江不得已攥着被子坐起,眸底燃起簇簇火苗。
魏庭鹤瞧着她的抗拒,瞬间便点了她的哑穴,坐到她的床榻。
自收到消息后,他在宋府外站了半日,直到入夜才进了篱清院,隐在角落。
双手指骨已经攥的泛白麻木。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未披大氅,只着了简单的长衫。
寒风之下的高大男儿渐渐失了知觉,可身子骨却依旧挺得笔直。
“抱歉...”
再次开口的魏庭鹤声音暗哑。
他想起了那日宋婉江为了替吴氏求药,跪在廊檐下被秋雨打湿的画面。
如此瘦弱的身躯,硬是扛下了那日的风雨。
而今日这一场,远不及宋婉江曾受到过的伤害。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因着愧疚而放下心中的执念。
“我替你把外衣披好,让柳至来看看。”
宋婉江伸手试图推开她,紧皱的眉头下是带着恐慌和愤怒的眼眸。
魏庭鹤停了动作,试探地开口。
“你不闹,我便解开你的哑穴。”
瞧见她点头,魏庭鹤才再次出了手。
一阵轻咳落进耳畔,宋婉江脸颊涨红,双眸覆上一层水雾。
“我的丫鬟呢?”
“替你守夜的白芨无碍。”
魏庭鹤忍住想将她带进怀里的冲动,又添了一句。
“我不会动你的丫鬟。”
“魏庭鹤,你究竟要做什么?”
宋婉江听了这句话稍稍松了口气,但鼻尖传来的冷梅香无不在挑起她的怒火,让她压低的声音有微微的颤抖。
“这是宋府!”
“柳至在外头等着,我唤他进来。”
魏庭鹤并未回应她的话,只站起身,准备朝外头走去。
可宋婉江却是冷声唤住了他。
“我不需要,如果你一定要让他进来,我就直接拆了头上这东西!”
瞧着来人似乎因着这话停了步子,宋婉江又接着开口。
“你现在过来是做什么?知晓我受伤前来探望?魏庭鹤,你何必如此惺惺作态,维持着你对宋家敌对的态度不好吗!”
“我从未消除过对宋家的厌恶。”
魏庭鹤立在屋子中间,侧身看向床榻。
昏暗的灯火下宋婉江的脸如烟如雾,让人看不真切。
“我之前一叶障目,但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你是你,和宋府没有关系。”
“那又如何?”
宋婉江打断他的话,头上的药味传了过来,让她比适才清醒了不少。
“之前我在你后头追了这么久,你不闻不问,眼下你觉得你想明白了我就要回头?”
顿了顿,宋婉江溢出一声轻笑。
“我已经彻底放手了,现在我对你,再没有一丝留恋。”
魏庭鹤的心口又一次被攥紧,恼人的疼痛让他逐渐失了理智。
他走回宋婉江床榻,双手撑着床架,俯身靠近不停后退的人。
直到她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