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正说得热闹,本届大赛的首席评委保罗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坐在圆桌主位上,叹了口气转向刚才发表意见的老者,说道:“我倒觉得,你说的那幅作品虽然构思新巧,却是这位小画家提交的三件作品中最单薄,最没有特色的,本来,她是有希望冲击冠军的。”
林萃一蹙眉,思忖良久,又觉得自己的判断不可能出错,《幻想中的宫殿》绝对不是羽悠的作品,看来,保罗已经大致猜出了那幅画的作者,于是,她继续倾听。
“这幅画的作者在决赛中显然是有些自作聪明,她摒弃了之前浓郁的日本浮世绘风格,却无法藏匿其女性主义的创作手法。我只是想说,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太遗憾了。”保罗说罢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时,一位穿白色长袍,头上围红格子羊毛围巾的阿拉伯王子,走到保罗的助理罗宾面前,礼貌地说道:“罗宾,《阿拉伯少女》和《悬崖灯塔》我都要收藏。你问过两位画家之后,请告诉我价格。”
王子刚刚离开,那位身披披肩的女评论家就撇了撇嘴,仿佛是在讥诮王子世俗的爱好破坏了这场神圣的谈话,她说道:“绘画作品可不仅仅是为了挂在客厅里装点门面,只有承载更深刻,甚至更沉重主题的作品,才能引起人的反思,将来才会流传后世。”
一位头发稀疏的奥地利画家随声附和着:“是啊,要说作品主题的深刻、技法的老道,任何一幅作品也无法和那幅叫做《祭献》的作品相提并论。姑且不谈我们能从作品中解读出多少深刻的内涵,单就作品的技法而言,也是独一无二的,这幅画在画法上继承了伦勃朗《夜巡》故事性和《约瑟芬加冕典礼》的宏大。二十二个人物不规则地分布于画面上,每个人物都各具情态,喜怒哀乐呼之欲出,形成一种无序的动势,似乎要将看画的人也一并裹挟到画中的世界去。”
林萃默不作声地听着,尽管老画家谈论的正是她投票的作品,她也不想在这种场合下置喙。
“是啊,最妙的就是画面中心处的大胆留白,只描绘了一只振翅欲发的白鸽,旁观者被紧缩在一个金字塔形状的三角区域,少年的肢体位于画布中下方,四肢呈对角线分布增加了画面的张力。”鸽子蛋收藏家补充道。
有人窃窃私语道:“据大家推测,那幅画的作者就是西班牙绘画大师米罗的重孙子。”
“真的吗?出自百年绘画世家,有这样的技法也是可以理解的。”头发稀疏的老画家频频点头,光秃秃的头顶在水晶灯下反射着亮光。
“我觉得《献祭》在表现手法上仍然太直白,《梦魇》的隐喻色彩更为突出?”一个记者打扮的年轻小伙子说。
保罗正和另一个画家聊得热闹,听到“梦魇”这个词,立刻转过身来,说道:“我的一票就投给了这幅画,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幅作品。”
大家面面相觑,仿佛在大师给了定论之后,反而不知如何发表意见。
看到气氛瞬间凝重,保罗笑了,说道:“我不否认,自己对这位画家的欣赏,就决赛参赛作品本身而言,这也是难得一见的佳作。为了区别于以往的印象派风格,画作大量运用了‘薄层堆砌’的笔触,使得画作本身的情感性和象征性优于具体物像的描摹。”
林萃的嘴角扬起来,她用贝齿轻轻咬住下唇,以免旁人留意到她面有得色。
秃顶大叔频频颔首,说道:“我也有这种感受,虽然画的表现寓意有些晦涩,但是,能明显感受到画家在色调、构图方面摆脱了客观真实世界的束缚,不是把绘画当作自然事物的再现,而是强调客观感受和主观见解。”
身披披肩的女评论家附和道:“画家刻意将前景压缩,中景还原,后景放大,呈现出一种违背物理学的三维立体感,还截取表盘碎片将局部空间进行拓展,赋予叙事化的内容,同时,柔化整个物像的边缘,使它产生虚幻感和漂浮感。”
年轻的记者迫不及待地发表自己的意见:“对,那些打碎的表盘碎片,是借用了印象派绘画的‘窗口’理论,在凌乱空间中营造出一种韵律感和震撼时刻。”
这时,保罗的助理罗宾示意大家安静:“请各位评委、媒体朋友移步会议大厅,大赛组委会已经统计出了各位选手获得的投票,我们即将揭晓本次比赛的结果。”
保罗看到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林萃,忙走过来对她说:“这届比赛强手如云,我还是祈祷自己能如愿以偿,收一个满意的关门弟子。”
林萃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过,从刚才专业评委对羽悠作品的分歧这一点来看,她对结果并不乐观。
她不想很应景地夸五位决赛选手都是天才,只是淡笑不语,一路跟在老师身后。
三个人朝会议厅方向走,保罗问罗宾:“那个晕倒在房间的葡萄牙男孩怎样了?”
“哦,听说经过一上午的输液,已经脱离了危险,他晚上坚持要过来听取比赛结果。”罗宾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云,显然在为小男孩的健康状况担心。
“画个画怎么会搞成这样?”保罗不解。
罗宾忙解释道:“这也不能算是意外事件。来参加决赛前,孩子的父亲,也就是那位著名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