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只见知客僧领着一大群人走了进来,各个都高冠华服,举手投足间,雍容典雅,贵气逼人。
领头的四个人,各个一般的身长,肤白似雪,气度俨然,潇洒自若。
这一群人走至堂前,领头那四人站定后,就向两边散开,敛手侧立一旁,腰间数块佩玉,竟无半点声息。
原来这四人只是先导的奴仆而已,这一避让,才现出在他们身后,居中而立的主人谢灵运。
定睛一看,名震海内的谢客儿,却只是一个近二十岁的少年。
只见这少年,身材颀长,相貌俊美,满身的富贵照人,面色白如脂玉,真真是一个冰肌玉肤。
站在这一群人里,登时显得神态不凡,绝伦超群,一眼看去,竟有些令人晃眼炫目。
整个东林寺,顿时显得门庭焕然,霞光满堂。
远公和谢灵运寒暄数语,分宾主而坐。谢灵运说道:
“仰慕远公久矣,一直缘悭一面,不想今日得偿所愿。
自从这灵宝儿占了金陵,这刘牢之,原先他已然向灵宝儿投了诚,这时却又将所率大部调回,驻扎在金陵城附近。
两镇并立,这金陵城,我看是待不安稳了,值此仲春,溯江而上,来拜访远公。”
灵宝儿是桓玄的小名,桓谢两家,虽然曾分掌上下两镇,几代都是政敌,但两家人私交甚笃,私人来往,向来也极为密切。
两家多少代儿郎,自小都常在一起游玩,历来私谊颇深,所以彼此都以小名相称,关系自是大不寻常。
北府兵源出谢家,是由谢灵运的祖父谢玄亲手创立,早些年,几同于谢家私兵。
而今下镇首领刘牢之,现虽独掌北府兵,但他出身寒微,能有今天,多赖谢家成全,谢灵运对刘牢之也就不假辞色,向来又以武夫视之,所以直呼其名。
远公欠欠身,回应道:“谢檀越客气了。衲子久居山中,足不逾溪,朝政国是,岂得豫闻。”
说这话时,远公驻锡庐山东林寺,已有二十年之久。这二十年来,他主持一寺,迎来送往,俗务繁重,但未曾一日跨过山门前的那条小溪。
这番言语,自然全是实情,但由远公特地点出,就暗扣了我无意听这些君长臣短的闲事,请你直入正题的意思。
谢灵运原也是机灵过人的,但他毕竟年少,更事未多,又久处名利场中,习风濡染,哪里想得到,这世上居然还真的有无心于权势之人。
而且,就谢灵运所知,远公所交,多有君王重臣,只道是远公必也是醉心于此,却不知道远公对乡野贤达,也是不问富贵,一体相交的。
不因富贵而交往,也不因富贵而拒绝交往,这才是真正的不问富贵,一体相交。
因此,远公这几句话,在谢灵运听来,却只当是远公自承不知。
谢灵运想到自己初次见面,竟然就能对大名鼎鼎的远公指点一二,内心不禁有点小得意,这一执念之下,于是就略带点浮夸口吻的把两镇并立的缘由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