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言语,一众僧人默不作声,吃罢璎珞粥,又齐诵结斋偈,站起身子,至此结束过堂。
这阿育王塔寺的两拨人,即行在宁海县南门口挥泪而别。
自从孙恩乱起,大家一起躲在鄮县那个小山坳里,互相护持,不知道一起扛过了多少个饥寒的日子。
现在眼看水贼即将敉平,而他们却不得不分开。
身逢乱世,又多是老病衰弱,宁海一别,从此天涯各西东,不知道要到哪一世才能再见,也不知道要在哪一方世界才能再见。
陶先生带着我们正打算启程,只见城门里跑出一个少年,远远的就听得呼喊:“陶先生,请留步。”
定睛一看,却是昨晚在蛇蟠岛上被小头目盖茨从人群中挑出,差点就被摄魄的那个少年。
昨晚他在船上,从慧可老和尚这里留心打听得陶先生名字,又得知他们今天约在了宁海县城。
因此,昨晚乡民们各自散去后,他一人独行,毕竟年轻,脚力又好,很快就走在慧可他们前面,独自潜入了宁海县城,寻得一个草垛,躲在其中呼呼睡去。
早上他正睡得香甜,迷迷糊糊间听得晨钟,一下惊醒,眼见天光已亮,不敢耽搁,急急奔来南门口寻陶先生,只差一点就错过了。
只见他远远的跑过来,气喘未定,就跪倒在地,端端正正的给陶先生磕了个头,说道:
“我姓张,据说是留侯张良之后,乡野小子,无有大名,父母见我肤色黝黑,从小就唤作“黑黑”。
感谢陶先生救命大恩,家境贫寒,无以为报,只好在这里候着,给您磕几个头。
现在四面这番情景,我也无处可去,希望先生您能收我为徒,我会好生侍奉先生,行侠仗义,斩妖除魔。”
陶先生赶紧一把搀起,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
“你家中父母尚在,当此之时,奉养双亲,恪尽孝道,即是学道。
你父你母,在家已是等得心焦,你还是赶紧回家,以慰父母之望。
若能一心向善,你我他日必有这番缘分。”
张黑黑听闻此言,才万不得已,返回家中。
他因这一番奇缘,回得家后,潜心修善,也留心法术这一类事,后世子孙亦出了不少奇人。
其中有一支,在张黑黑传至十几代后,举家卜居湖州,遂留下了张铭华这一脉。
我们一行人沿着括苍山北麓一路西行,不日来到永康。经永康县,过长山县,大半个月后,终于又一次来到信安县城。
与上次城门紧闭不同,这一次过信安县城,却是城门大开,虽然看上去依旧人丁寥落,但城头上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原来,几日之前,朝廷发来喜报:
临海太守辛丙在临海郡东设下妙计,剿灭五斗米道党羽无数,全歼道中长生公,一举斩杀贼首孙恩,并已割下这厮的人头,用石灰封好,命人送往金陵城报喜。朝廷令人验过,确信是孙恩无疑。
荼毒江东三四年之久的一代水贼头目孙恩,没想到就此了结了性命。
消息传来,举国欢庆,尤其是江东三吴之地,更是人人欢天喜地,堪比年节,户户举酒相庆贺,家家扶得醉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