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解决这个问题,持续用功,增进道功,当然是根本办法,但戎马倥偬,道功已是久无进境,这般熬下去,成效实在太慢。
两人哪里等得及,因此费尽心机,想尽了速成之法。只要不必太多道功,就能获取人魄,他们都乐意去试一试。
摄取亡魄、甚至现杀现摄这等惨烈的办法,就是在这个时候摆上了案台。但诸多办法,两人一一试遍,最终都未见成效,这几年来,教中深为此事困扰。
这时,原本属于细枝末节的道术制器就引起了孙卢二人的重视。或许一件好的制器,恰能补足自身道功不足的那一点点呢。
两人遍查古籍,研究良久,切磋琢磨,考异驳难,终于认定净水之器“流汩沼”的最佳形制是簋器,而真火之器“燃灼炉”的最佳形制是簠器。
两人议定之后,又费尽心神,数次扑出海岛,从大陆掳来匠人,又劫来铜锡等物,准备制作这簋簠二器。
铜锡等原料,可买可抢,来源灵活,倒尚无太多困难。海贼岁月,什么最难得?人才最难得!
可恨这青铜器,在世间早就无人使用,掳来的民间铜器匠人哪有懂这个的。问话之后,个个不堪其用,往往只好杀掉,尸体每每拖至一处山间平地草草掩埋。
久而久之,所杀铜匠众多,积骨成丘。这些铜匠的埋骨之处,就被称为铜匠岙,迄今在甬东群岛上,犹存此地名。
孙卢二人杀了那么多铜匠,多少听了点匠器制作的通识。
大凡世间学问,对此完全不懂之人,油盐不进,想忽悠也无从下手。
而已经登堂入室之人,自身知识又足以明辨是非,难以为惑。只有如孙卢二人这般,正处于半懂不懂的阶段,最好忽悠。
直到半年前,五斗米道安插在金陵城内的间人,打探到朝廷之中有个太常寺,专门管理皇室的礼乐祭祀等事宜,因此养了一批皇室匠师,专事制造礼乐祭祀用品。
太常寺有一位青铜大师,出身青铜世家,代代相传一门青铜器手艺。
但传到他这里,他们这一家子,这十几代来的主要工作,就早已不再制作,而只是对原有器件修修补补,铲挫刮磨。
因此,这位青铜大家,其实一生都不曾制得一器,但此中内情,不为他人所知,对外俨然还称大师。
自家门楣上的“首山世家”也是日日看顾,擦抹得油光发亮,阳光照上去,反射得十里外都能看出个虚影。
孙卢二人听得这个消息,觉得这真是个人才!事不宜迟,连忙就想尽办法,甚至还损失了一名宫内的内应,才将这匠师掳掠上了岛。
那匠师被掳到岛上,一心怕死,顺着问话,满口胡吹自己祖籍河南烟涧,如何擅长制作上古青铜器云云。
于是两人都被这个匠师瞒过,交换了眼神,都认定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两人大喜过望,任其所需,尽量满足,又任凭他再三试错,花费了四五个月,费了不知道几多铜锡,终于才制成了这一簋一簠。
这位青铜大师虽然还是第一次出手制器,好在见识良多,在青铜器一路上,任其放手去做,多番试错,大体也不会有差。
因此,虽然两个制器尚小有瑕疵,尤其是那个簠上,竟然上下四个把手都不能两两对齐,合盖也不甚妥帖。
但在孙恩、卢循这两个外行看来,只当是上古所传,本就如此。
但这颗疾击而来的小石头,虽未曾击中孙恩,却出乎意料的打翻了簠器的上盖,燃灼炉受此大扰,这场志在试验增魄术的道坛,已是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卢循、徐复不得不收回了抵在孙恩后背的手掌,孙恩听得声响,这时也睁开眼睛,愤怒的吼道:“谁干的!把他抓起来!”
卢循早已看得明白,等孙恩话音一落,只听得卢循大声喝道:
“陶渊明,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要在我面前显摆吗?”
原来击出那个小石头的,正是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