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里只听得一阵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几个人走近了过来。我想呼喊,但却只能听见他人的声音,自己却根本喊不出声。
接着,又听得有人在身边默念佛号,似乎是在助念,但我此时心里烦躁莫名,哪里起得了跟着念的心。
这时,又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近,一阵摸索的声音,又走远了去。
此时,身边佛号声不止。另外又有几个人,站的稍远一点,一阵轻声的叽叽喳喳,似乎在议论什么。
正在我万般焦躁之时,听得远处有人在喊:“远公让速速抬到里面去”。远公,我知道,那是世人对慧远师叔的尊称。
不一会,又听得身边响起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吩咐去请元亮、元德两位先生速来东林寺。这却不知道要请的是哪两位先生了。
受命之人应了一声,脚步走远,四周一下子又沉寂了下来,没了声响。
我心里更是慌乱无着,感觉自己整个人被关在了自己的身体里,无光无热,黑暗阴冷,好似处在另一处空间。
只能意识到那个“我”飘飘荡荡,全无依凭,浮于虚空之中,而身体的这个“我”,除了听觉,已是什么也没有了。
心不识身,身不知心,除了还能听见声音,“我”与身体的“我”完全脱开了。
假如这时有人拿刀砍我,估计我只能听见刀刃划过肌肤,鲜血喷涌而出的声音,而身体竟是不知疼痛;又若是拿火烧我,却只能听到皮肤烧爆的噼啪声,自己也是毫无炙热之感。
就像溺水之人会用最本能的方法去自救,在大惊骇之下,我心意上一闪而过:
我还能做什么?念佛吗?就在刚刚提起这个念头之时,身边那人似乎也得了感应,突然开始轻声念起佛来。
他的念声,轻柔而平静,听上去十分平常,还有点北地口音,但却明显感觉,其中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足以慰藉人心。
顿时,我的心神就稍稍有些镇定,开始和着他的念佛声,跟着他的频率,那个“我”也在心里默默的跟着念。
这时,听得身边还有其他数十个人,好像也受到了感染,大家步调一致,一起助念。
声音传来,或近或远,有老迈,有中年,有青壮,也有小孩,口音也相当驳杂,有燕赵口音,有河洛口音,有关中口音,有巴蜀口音,更还有金陵口音、江州口音。
各种声音按同一个步调唱诵,如同来自山川各处的涓涓细流,一起汇聚成江海,在我身边周边奔腾。
这股力量渐积渐大,大到似乎足以击碎关住我的那股黑暗。
但身边那人的唱诵,始终控制着节奏,不温不火,引导着这股力量,我的心念跟着这股力量跑,慢慢的安定了下来。
正沉浸在这片唱念声中,突然,身上隐隐约约的有了一点触觉,感到有人似乎在轻按我的肩头和后背。
这感觉从微不可辨,点点微微的逐渐增强,到了后来,已是十分清楚可靠。我心念一动:难道肢体感觉开始得以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