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大舅妈和表哥没能回来。原来大舅生前替人担保,在银行借了十万,他一死,人家不还钱了,银行就要大舅的家人来还。大舅妈气得半死,但到底还是去她娘家借钱了。表哥没钱,大表姐才开始教书,她时常还要给大舅买药,没余钱。大舅和大舅妈一生的积蓄又都花在大舅这场大病上,如今还欠款。
阳锦羽这些年也就存了两三万,真正需要钱的时候,发现杯水车薪!
“这么想着,反正都存不到钱,若只是为了活着,又何必去城里,难不成在老家就能饿死了。”阳锦羽忽然发现人们都在舍近求远!
“所以我就回来考个教师了,你也干脆回来考个教师资格证得了。”大表姐表示感同身受。
阳锦羽在犹豫。见外婆正将她背包里的水果糖饼翻出来。
“外婆都喜欢,可外婆没牙齿吃不了,给我留两个橘子,把其他的分成两份一模一样的,分别给大舅妈和小舅妈。”
“小舅妈呀!”阳锦羽有些怵。
“她对外婆有气,嘴上骂骂,但每年该孝敬我的吃用,都没短缺,所以你作为晚辈,不能不孝敬她!既然来了,就要去她面前喊喊她,多少给她带点礼品。”外婆从来都是这样教导的。
阳锦羽无法拒绝,借着雪光和手机的手电筒,踩着冰雪,去了三十步开外的小舅家。
小舅只有两个女儿,都适婚!因梅先生的大小夫人之说,小舅催她们嫁人,且说,谁后嫁出去,就招婿上门。可二表姐和小表妹都不愿留在村里,两人正使出全身解数,斗智斗勇要早一步嫁出去呢!
他们四人尴尬地吃着晚饭,见阳锦羽到来,面上倒都笑得春风化雨,但阳锦羽待不下去,匆匆招呼两声,便溜之大吉。
第二日晨起,天色昏昏沉沉,大雪飞飞扬扬。
早饭后,有个老姑娘却冒雪来了,圆圆的脸被吹得通红,穿着大红羽绒服,踩着大红雪地靴,头上一顶大红帽子,围着大红围巾,果然是很喜庆。
外婆眯着眼瞧了她良久,才愕然惊道,“珍珠丫头,你怎么来了?啧啧啧,冻傻了吧,快进屋来,可别冻坏了你老母亲的宝贝疙瘩。”
申珍珠“咯咯”地咧嘴笑着,露出嘴里两个大虎牙来,“姨,我来看看你,今日小年,就给您老人家先拜个早年来。”
申皓月开口便是一声“姑姑”。
阳锦羽想了想,唤一声“姨”总该没错。
申珍珠冲两人腼腆的笑笑,她没怎么离开过村子,也没读过几天书,尽管都说她是她老母亲的宝贝疙瘩,可她三十三了还没嫁出去,在村里多少有些抬不起头来。不是她不嫁,是她心里有结,她母亲在世时,她便宣言过此生不嫁的!
外婆将她领进灶火旁,摆好瓜子、热茶,排排坐着烤火,跟她说了几句家常,才开始一轮劝解,“你也别死脑筋了,你母亲已经死了,你还听着她的话不成。她说同姓人家不能结婚,你就不嫁了?你孝顺是孝顺,听母亲的话也是对的,但是你不能什么话都听呀。”
“孝顺是对的,但不能因为愚孝而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有时候你老实巴交地听话,也不一定是孝顺她了呀!有可能是害她损阴德的,如果你们本该是一对夫妻,可因为她一句话的原因,你不嫁了,你说她是不是在拆人婚姻!”
申珍珠垂头,一直不言不语,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
但阳锦羽算是听明白了,原来传说中的女子就是她呀。那时她桃李年华,上门说亲之人颇多,但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自然眼光高一点,相了许多,只相中了镇子附近的一户申姓男子,对方也相中她了。但她母亲坚持说同姓同根,不能成亲嫁人。从此之后,她再没相中过其他男子,心灰意冷之后才说出不嫁那样的话来。
不曾想她母亲年前去世后,那申姓男子托人来打听她的情况,这才发现,这十来年里,男方一直未娶,女方一直未嫁!男子又请了媒人上门来,眼见着申珍珠是同意的,可她心里又害怕,害怕因没听母亲的话而得到报应。
“老姐姐最后惦记的还是你,就怕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让你也像梅先生那样孤家寡人一个,岂不是可怜可悲。你得让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呀!丫头,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外婆说完,申珍珠抬起头来,正面对着外婆,嘶哑着嗓子轻喊一声“姨”后,清了清嗓子才道,“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想来向您讨个宝。”
“我的法宝呀,觉得你这次该同意,给自己个机会,也给他一个机会,他这么多年都一直单身呢!难不成让他等你一辈子?你也得给他想想呀,如果他一直不娶,无后不孝呀!你为了自己的愚孝导致了他的不孝!严重不严重?”外婆不愧是读过几天夜学,会背“子曰”的老人家,出口就是不同凡响。
申珍珠果然连连点头,不由得就附和一声,“严重。”
“诶,这就对了嘛,大丫头呀。我们人呢,不能只为自己想,也得为旁人想一想。”
申珍珠如茅塞顿开,点头,欣慰地笑了。从她这夸张的一身大红,就看得出来,其实她是想同意这门亲事的,只是她没找到借口下了那个台阶!如今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