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以后，石门镇就会派出马队出山去县府缴粮纳税。
石门镇隶属北王府下商台郡平康县，距县府有好几百里，往返一次需要耗费大半个月时间。
从来没有走出过石门镇的夏吉不顾众人劝阻，跟着马队出山去了。
没有人知道他一把年纪执意出山去县府做什么，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及过，包括他的两个儿子，只道是要去处理一件大事。
只有程志大概是知道的。
马队一去便是半月有余，小镇上的小孩子们都翘首以盼，因为马队每次出山都会带回来一些好吃的好玩的新鲜玩意儿。
比起小孩子们的纯真无邪，大人们的心中则是充满了焦虑，只盼着亲人朋友能够平安归来。
盼星星盼月亮，这一天，马队终于是平安归来了。
人们夹道欢迎，敲锣打鼓，场面好不热闹，仿佛是在迎接凯旋归来的英雄。
夏吉舟车劳顿，看上去消瘦了许多，但是精神却明显好转，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程志知道，这个老头子的心事多半是解决了。
次日，夏吉便敲响了警钟，将所有人召集起来，当众宣读了一则县府下发的文书。
文书昭示：在夏吉之后，石门镇的一切大小事务不再由司祭主持。另设“镇长”一职，由县府指派官吏担任，全权负责石门镇的政务。
文书下达之后，人们立即纷纷议论起来，探讨着这则文书将会给小镇带来的变化。
议论归议论，总归是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
偶有几人提出质疑，也在夏吉的威信与耐心解释下接受了这件事情。
三五天之后，这件事情激起的涟漪就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这已经远远出乎了夏吉的意料，使他不得不在心中由衷地赞叹起了程志。
夏怀仁和夏怀礼两兄弟因为没有了可以争抢的东西，停止了暗中的争斗。两兄弟彼此放下了心中的芥蒂，重归于好，就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这正是夏吉所希望的！
马队回来以后，人们还没有休整几天，又要开始筹备“上山”的事情了。
“上山”是石门镇的一件大事，按照传统，深秋时节，每家每户都要派出一位青壮，组成队伍，到西山采集木材矿石。
相比之下，上山之路比出山之路还要凶险，必须由司祭挑选黄道吉日，上山之前还需举行隆重的祭祀大典祭祀山神。
这座小镇似乎永远都在忙碌之中，或者说整个天下皆是如此。
程志每天都会去庠序，倒不是去听谷之一授课的，因为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简单了，完全没有听的必要。
谷之一对于程志的生而知之感到无比震撼，儒家说“人非生而知之者”，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于是他每天埋头钻研轮回之说，极度渴望解开其中的奥秘。
对于修行，谷之一和夏吉都很少向程志提及。
他们的想法出奇地一致，程志现在尚处于启智境界，而启智主要在于个人。
在进入志学境界之前，旁人过多干扰反而适得其反，容易影响修行的心境。
不光是启智在个人，就是整个修行也在个人，名师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效果。
等到了志学境界之后，加以名师指点，修行便能事半功倍。
程志也并不急躁，他的心态从来都是很随和，一切事情顺其自然便好。
由于他的年纪还太小，没有力气帮着家里做事，除了每天在院子里侍弄他的那些花花草草，实在没有事情可做，于是便只能跟着姐姐去庠序里读书了。
至于说看姑娘，自从喜欢放牛姑娘李春花的事情被众人嘲笑后，他便没有了那份兴致。
或者说是把那份兴致藏在了心里，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看了，就是偷偷瞄上几眼也觉得浑身不自在，生怕再次被人嘲笑。
隔三差五，他也会去道观里，跟着夏吉学习一些道术。
也不能说是学习，只能说是了解。
在这里，他了解到了关于生命的一些奥秘。
比如，衡量生命的三个重要力量：精力，气力，神力。
也就是所谓的精气神。
精是组成人体的物质，诸如皮肤、毛发、血液、骨骼……精力是否强大能够从这些方面很直观地体现出来。
气指的是天地之气，人通过呼吸吐纳，经由九窍十二舍循环调配，为生命提供动力。
人们为了提升气力，开创了许多特殊的炼气术和呼吸吐纳之法。
神便是灵魂，夏吉如此解释，十分含糊，程志对此不明不白。
人们为了区别此精气神中的“神”与神明的“神”，习惯性地将此“神”称作为“灵魂”，神力也就被叫做灵魂力量。
此“神”与彼“神”之间是否存在联系，也是一个很难说清楚的问题。
精气神三者之中，神似乎是最特殊的存在。
因为精与气都是实实在在的物质，而神却显得十分虚幻，看不见，摸不着，也感受不到。
程志曾问夏吉：“是否灵魂也是由一种物质组成，一种人们无法感知到的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