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松人虽恶毒,但有一句话却没说错,史书的确是由赢家书写的。
像史书这类,诸如起居注册这样的册录,上面记载的,有可能不是事物的真相,或者说,可能是真相的一角。
就如同宗静手上这本起居注册,上面记载的九滨屠城,也并不是真相,但……却是世人的共识。
因为,史书就是这么写的。
宗静翻开起居注册的最后一页,上面写有“本日起居注官,隆古,顾兰衷。
景武二十五年,十月二十七,丁丑日。
宣王李倓有奏:
[景武二十五年,九月二十六日。
臣 李倓 启,
奏为九滨郡暴乱事宜,九滨起义军,于九滨屠城,城民屠戮殆尽。
郡守肖玉松,不敌起义军,身死。臣下得闻,亲领兵平叛,于江陵城外,将叛军尽数诛杀。
另,臣举贪官污吏数名,奏请陛下,将其枭首示众,以安民心,以定国本,叩请圣裁。
辅国大将军,宣王,李倓。]
景武帝朱红御批:准!
”
册录中对九滨屠城的记载,乃是将一切罪恶的源头,归结于九滨流民的暴动,和起义军的残虐。因为,这样的结果,是普罗大众能够承受的极限。
多可笑啊,从来不存在的“起义军”,就这么“活了”还被写入史书,还将流传后世。
百姓们不会知道,上位者的争权夺利,竟会以底层百姓的性命为代价。
而上位者也不会让他们知道,因为,残酷的事实,会将他们对大邺的忠诚击垮。
当肖玉松、宣王李倓、禹王李玹三人的奏折,同时递到京都宫中时,上位者们,终究还是权衡利弊,选择将宣王所奏,记于起居注册里,载入大邺史册中。
永极殿外,李玹的奏折在火舌之中,散尽最后一缕光亮,嘶啦……声之中,火光摇曳。
李玹的奏折上写有:九滨屠城,罪魁祸首,乃为九滨郡守肖玉松。其曾言,惠王李侑为构陷臣与宣王李倓,策此惨案。罪臣李玹,曾手杀数名九滨无辜百姓,自认罪孽深重,心中难安,自请削爵,贬为庶人。另,为抚九滨万千亡魂,奏请陛下,彻查此案……
在烈火的吞噬下,李玹的笔墨一点一点的发白,火舌撩过宣纸,最后,只留下一地的焦黑灰烬。
至此……九滨屠城的真相,随着肖玉松与李玹的折子,一同焚为了尘灰。
只需用笤帚轻轻一扫,沉重的真相便会永埋于地底了。
李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倓竟会上那样的奏书。李玹自淮南归京都,得知此事后,便连夜闯到宣王府中。
宣王府,夜凉如水,气寒似冰。
李玹带着病腿,“哐当”一脚,蹬开了李倓的书房大门。领路的下人见此,暗叫不好。便赶紧向坐在桌前练字的李倓,禀报,“殿下……禹王殿下到了。”
下人惊慌失措,李倓倒是不怒不惊,“知道了,你下去吧。”
李倓停笔,面色未改地看向门外的李玹,见李玹发泄怒火,连个眉头都没皱一下,好似李玹蹬的不是他的门一般。
下人走后,李倓便举笔落回纸上,继续写字,接着,极为自然的说了一句,“你来了。”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李倓早知道李玹要来,他已经恭候李玹多时了。
哼~李玹冷哼一声,踏进屋里,走到李倓跟前,讥讽道:“宣王殿下,好雅兴啊!”
李倓停笔,望着李玹,“你有何话,不如直说。”
李玹的怒火早就将他自己里里外外灼了个焦透,话一出口,便要灼人,“李倓,你还记得九滨百姓是怎么死的吗?”
“自然记得。”
“那你这么做,如何对得起死去的九滨百姓。”
“如何才是对得起?李玹,你要知道,人不是我杀的。”两人针锋相对。
“他们是因我们而死的!”
“那又怎样?我们不是已经替他们报仇了吗?难道要我们为他们赔命才行吗?这事,遑论对错,只言得失。”
在李倓看来,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贸然告惠王李侑的罪,不仅不能让惠王李侑伏法,极可能还得搭上他和李玹,不值得。
李玹听后,上前一步,双手死死攥紧李倓的领子,怒目圆睁地瞪向李倓,怒吼道:“李倓!你还是人吗?”
李倓双手垂下,任凭李玹拎着自己,语气微凉,“李玹,我若不这样做,你还能有机会站在这儿,和我争论?我倒是忘了,九滨城的人,你也杀了不少吧!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抵消你心中的亏欠了?”
李倓这话,既是在捅李玹的心,但何尝,不是在挖自己的血呢。毕竟,只有同类,才最了解刀往哪儿扎才最疼、最痛。
嘭……的一声,太师椅歪斜着砸在地面,李倓被推倒在椅子边上。
接着,李玹俯身挥拳,一时间,二人扭打在了一起。想也知道,李玹根本不敌李倓,终是落了一身的拳印。
李玹从宣王府离开的时候,神色凄冷,髓骨冰寒,被李玹死死扣住的掌心,渗出一滴血珠。
回府时,深秋的冷风,吹落了满天的黄叶,在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