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象一个已经被判斩监候的女人的将来吗?永远没有指望,没有下半生的依靠,唯一能抓住的,就是自己身边的男人。”慧巧惨笑,“在我决意出宫前,老佛爷便跟我说过这条件。若我能自己断绝下半辈子,不移了心智,还做那枕边人,她就放我走。我挣扎了三天三夜,被褥全湿了……在第四天太阳刚上来的时候,我喝下了那碗汤药……”
“从此,我再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女人了!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刀山火海阎王殿,我也愿意闯一闯的!”
慧巧忽然激动起来,大声说,“我只要有他就够了,可是,为什么你们还要同我抢?你们可以有孩子,可以有日后的指望,我什么都没有,除了他什么都没有!你们为什么还要同我抢!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你们既然都要同我抢,我就要让你们和我一样,一个个都怀不上他的骨肉!可我,可我不忍心,我喜欢小孩子……那,那毕竟,也是他的骨肉。我害死了孩子的娘,却想用下辈子抚养他,作为对他娘的赎罪……”
那些话语如巨石一样压堵在胸口,胸前
的憋闷感愈发强烈。漪澜一手支住了桌案一角,眉头紧锁。‘
立在她面前的,究竟是一个多可怕的女人。是禽兽,还是圣母?
慧巧却是丝毫不觉她的震动,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语调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我八岁入宫,就伺候在老佛爷身边,那后时候铭哥儿年少,我喜欢他,老佛爷还曾开玩笑说,日后把我许了给他。就先皇也是这么打趣的,一见到我就对咱们爷说,铭哥儿,你媳妇来了。”慧巧说着,脸儿泛出幸福的笑,笑着笑着,便化为了苦涩。
“你知道,宫女大了,是要放出宫去的,那时咱们爷也是三妻四妾的了,远在兴樊。宫里出来的人,知道太多事情,自然不能被随意指婚。那时候我出落得利索,又在老佛爷面前得宠,就有大臣向老佛爷讨我去,甚至是做正妻。可我不识好歹,跪求了老佛爷,我只想远嫁兴樊随了铭哥儿一生一世。”慧巧顿顿,自嘲的一笑,“老佛爷笑我傻,肃宁嬷嬷骂我痴,”慧巧忽然想到什么可怕的事儿,满眼恐惧,旋即定了定说:“来到兴樊,我如愿以偿,只要日日看到他,我就知足。
”
都是一个男人,都是为了一个男人。周府女人争来都去,你死我活,都只是为了他一个。人都说红颜祸水,如今想起来,究竟是谁毁了谁的一生。
“你知道,得罪了老佛爷是什么下场,生不如死的,你想象不到的。昔日,我才入宫,一次去玩耍,无意间闯入了冷宫。地牢里,一个瓦罐子竟然会动,会说话,那瓦罐子忽然问我,‘姑娘,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漪澜惊得毛骨悚然,阴风似刺透了衣衫,定定的望着慧巧。慧巧一眼惶恐茫然的望着前方说:“鬼,不是鬼,是人,被剁掉了胳膊腿的活人,竟然没手没脚的活在瓦罐里,长长的头发,面色如白灰。她在笑,笑得那么恐怖。后来嬷嬷擒我回宫,狠狠的责罚我,我才知道,那不是鬼,是人,是灵妃娘娘,先帝爷的宠妃,老佛爷的仇敌。先帝爷一死,老佛爷就报复她,将她剁了胳膊腿儿,让她活活受罪!”
“宫里的人若是犯了规矩,会比外面人惨许多倍。那是外人所想象不到的惨……在宫里若是犯了规矩不能好好活着,也难好死……最常见的,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慧巧声音阴冷,漪澜惊得周身瑟缩,惊悚的故事,虽不知是真是假,足以令她惊心动魄。
慧巧忏悔般哭诉着:“你冤枉了玉珑,当年落水的那幅裸画,是我收买了那西洋画师所为;你怀孕时,推你入湖水的,也是我的安排。可惜你那么单纯,你丝毫不觉,单纯得可爱。”慧巧笑着,清冷无奈,“你很聪颖,几次三番的设局同玉珑斗,眼见你都要占上风,是我,暗中透信给了玉珑,让她早做提防。我就是让你们鹬蚌相争,让你去恨她,借你去牵制刁蛮的玉珑,让她难受,让她尝尽自己男人被人抢走的滋味!”
“是我,都是我!”
慧巧发疯一般的叫嚷,漪澜的心却逐渐冻结。所有的悬案都随着六姨太的逝去不了了之,她一直以为那些都是六姨太做的,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可谁知道,从刚开始,这一切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只等着她一步步入套。
她的善良、她的柔弱,就这样在初入府时被慧巧所利用,若不是三姨太临死前那句“提防老五”,她还不知道要被她利用到什么时候。人心就真的这样深不可测吗?
“玉珑中你的
诡计,妄信了自己怀孕,就要被揭穿之时,是我去透露消息给她,她才得以在桥上撞你,反戈一击……四姨太那兰花蕊中的毒,不是玉珑,是我!玉珑她,她也是个傻得可爱的姑娘……还有,你入府之初,那些山匪,是我安排,可没成想,被九爷山中放鹰所撞到,也是你命大,救下了你……”
命大?还是因为那一袭白衫本该就是生命中的相护相守?想到那飘然离去的一袭白衫,漪澜心头的痛楚铺天盖地而来。
一切谜团揭晓,漪澜如在云端被扔去浪里,又被颠覆抛去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