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澜这才恍然大悟,“他”,是指当今的皇上。难道,九爷勾结兴复党一事,皇上是暗许的?这男人们的军国大事,已非她这小女子的脑子所能懂。
“大哥,小弟恕难从命!”九爷怀铄倏然起身,转身欲夺路而去。
“你站住!”致深一声厉喝,一步跨上前去擒住九爷怀铄的手臂。
九爷一转手臂挣扎道:“大哥,放开我,让我走!”
致深紧紧抓住他呵斥道:“放肆!敢同大哥动手了吗?你如今无法无天了!”
他兄弟二人忽然纠缠扭打起来,一时间你推我搡乱作一团。漪澜愕然在一旁,致深对她一声高喊:“澜儿,快出去喊人进来!”
漪澜囫囵的应一声,疾步向外奔去,西崽早已吓得躲去吧台里。
混乱争执中,漪澜才走过吧台,忽听身后“嘭”的一声刺耳的枪响,心头一抖,愕然驻足,四下里立时寂静。
“大,大哥,大哥,怀铄不是有意的,大哥……”九爷怀铄惊呼声中,漪澜猛然回头,嘶声惊叫“致深!”转身疾奔向他们。
九爷怀铄一脸张惶,紧紧扶住了倒地的致深惊骇道:“大哥,大哥~”
致深一把甩开他的手,紧紧捂住胸口的一只手五指缝隙中渗出鲜
血。
血!漪澜一见鲜血惊得撕心裂肺的一声叫:“致深!”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扶住他,九爷怀铄却已推窗纵身跳出夺路而逃。
门外的侍卫闻讯赶来时,致深已倒在血泊中。漪澜急得吩咐了众人速速请郎中,一片忙碌中,将致深送回家中。
漪澜面色惨白,听着耳边高高低低的哭嚎声,看着忙忙碌碌来往的神色慌张的众人,各个如丧考妣一般的哭丧个脸儿。漪澜则是惊魂未定,目光呆滞,立在楼栏旁。
五姨太慧巧哭肿了双眸,她走来时,双眼如烂桃一般,神情凄然。她看到一旁的漪澜,打发了丫鬟婆子们下去,独自行至漪澜身边,沙哑的声音幽幽地问:“妹妹倒是颇会明哲保身呀,看不出。”
慧巧话中有话,来者不善,漪澜作出凄婉的愁容道:“哎,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漪澜腹中有一命。”
慧巧静静打量漪澜,唇角露出淡淡的苦笑,意味深长道:“这出戏果然精妙绝伦,妹妹不愧为才女,对弈高手。如此一步棋,一局苦无解数的棋局,巧动一子,奇峰突转。”
漪澜心一颤,极力定了神作出几分气定神闲的模样强自撑了,但心里也是暗惊,莫不是慧巧看出了些端倪,对眼前的这出
戏洞若观火般清楚?
好个狡猾的五姨太慧巧,果然事事都瞒不过她的眼。
“姐姐说些什么,妹妹不甚明白。”漪澜故作糊涂地推搪道。
慧巧唇角勾出一抹轻笑,唉声叹气道:“周大帅大义灭亲,只身擒胞弟正法,却遭胞弟丧心病狂的反抗,被胞弟一枪打得重伤,血流不止险些丧命。哎!这一枪,成全了周大帅的忠心,也成全了九爷亡命天涯。”
慧巧凝神望着漪澜,贴近一步低声森然地问:“怕这枪,是咱们爷自己打向自己的。忙乱中,却成了九爷急于逃命而刺杀他这位拦路的兄长。妹妹说说,这戏可是如此唱的呀?”
漪澜面色略略沉下,心中那份不安的惶然令她无法从容如昔。她本是自鸣得意于一切事情都按先时同致深的谋划有条不紊的暗中进行,庆幸一招釜底抽薪妙计救了九爷脱险,也一举抹杀了朝廷对致深的猜疑和那莫须有的罪名。然而如今,冷不防蓦然回首间,却发现背后一双洞若观火的眼无时无刻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周身如被锋芒暗刺扎痛,漪澜颜色微变,面色沉凝。
慧巧一见漪澜如此,反是更觉得意,顿一顿轻笑揭露秘密般对漪澜道,“唉!这才是欲
‘纵’故‘擒’的一出戏,还是唱给老佛爷和朝廷看的一出大戏。这钦犯逃跑,朝廷总不能怪罪咱们爷的。妹妹果然聪颖过人,难怪爷对你情有独钟呢。”她一声轻笑,透出几分得意,揭示自己已看穿了漪澜的诡计。
漪澜心中略惊,却极力让自己镇定,无法面对时,最好的法子就是假痴不癫。慧巧是如何看出的?这女人果然厉害。
漪澜报以一笑道:“姐姐说得是什么话?妹妹愚钝不懂。爷如今重伤卧病,我去厨下去看看补血的红枣参汤去。”
漪澜欲夺路而行,慧巧却伸臂拦住她去路,一字一顿道:“妹妹糊涂了?厨间哪里是从这里走?”
慧巧话音中满是嫉恨,或许她原本打算靠那一招杀手锏逼致深到绝地只得舍弃她,一举除去她这令人深深忌惮的后患。慧巧却始料未及如今被漪澜金蝉脱壳了去,且漪澜还因此得到了致深的嘉许信任。慧巧岂能不妒火中烧?
“五姨奶奶,八姨奶奶,爷请二位奶奶去说话呢。”万嬷嬷急匆匆过来传话,倒是替眼前的僵局解围。
二人目光对视,各含隐意,只漪澜眸光中丝毫不做退却。
来到致深床前,郎中和小厮丫鬟们纷纷退下。漪澜面容平静在致深床
前依依而立,打量着他疲惫苍白的面颊。
致深心力疲乏,神情悒悒,双眸茫然望着前方不语,那副模样令人望之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