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澜独自操劳大太太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及发丧大事,其间致深却因朝廷调派,奔去了海边督军,一去未归。
于是府里治丧的一应事宜统统丢给漪澜去处置,且不说日常应对那些迎来送往,吊唁路祭的权贵官员,便是府里的一应用度仪仗场面都是一丝一毫不得错的。其间漪澜还要同那些五姨太遍布府内眼线斗法,衣不解带的奔劳累得她精疲力竭。
府里女主新丧,男主却抛下家宅千里奔波。
府里府外议论纷纷,众口铄金。虽然漪澜深知致深同大太太不过是先时的东太后做主指婚,年龄悬殊,致深只对大太太相敬如姐。但就算是是府里的亲人过世,多少也不得如此草草而去,漠不关心吧?
漪澜心里也颇生些埋怨,不过不好多话,倒是七姨太在她身边冷言冷语讥诮道:“澜儿你可真是受苦受累的命,这正主都不急,跑去哪里欢快了你都不知,反替他里外的奔劳。”
漪澜不过一笑,七姨太咏芰的话确实打在她心上。可这府里的事儿总是要人去做,不能被外人笑话了去。
转眼便是七七四十九日已满,发丧那日须得致深亲自在场,只是漪澜遣人发去书信电报快马都催过致深几次,却迟迟不见他的回音。
便是那坟前摔盆戴孝的宝儿,漪澜都教导嘱咐过几遍。
宝儿睁着一双大眼好奇地望着发呆的漪澜,紧张地
问:“阿姆,爹爹不会同娘和大娘一样,一去不回吧?”
漪澜惊得堵住他的嘴,心中暗念:“啐啐!童言无忌!”
冰绡为漪澜梳头,委屈地嘀咕一句:“小姐,姑爷这是去了哪里呀?家里死了人,朝廷也不该如此的不讲道理还放他外任呀!”
漪澜手里拈玩着一朵白色的绒花,她一语却是狠狠戳去了她心头那点柔弱处。这些时日,她一人在挣扎,面对这些非人非鬼的嘴脸,日日惊惶中度日。
府里布满了五姨太的眼线,一件件一桩桩事情已让她焦头烂额,还要在人前故作镇定。周怀铭,他这堂堂一家之主,又去了哪里?
“八姨奶奶可在房里?”外面是万嬷嬷的声音。
漪澜强打精神吩咐一句:“万嬷嬷来了?请进。”
万嬷嬷步入珠帘内,望向漪澜时,一脸为难的神色,显出几分局促不安。漪澜侧头打量她,心里顿觉出些不祥,不觉心气懊恼烦躁,如今诸事不顺,不知又生出些什么意外状况?
“回姨奶奶的话,府里昨夜大雨,库房的顶棚漏雨,那堆放妥的白麻灵幡,都给雨水打湿污浊了,不得再用。
管家让老奴来讨八姨奶奶一个示项,如今已是入夜,若差人再去购买,店铺都已关门,怕是现扎现做都是不得了。这凌晨就要发丧,可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这些婆子玩忽职守出了纰漏,反
双手一摊反而来问她如何是好。
漪澜心头一紧,原本她已有些隐隐的揣测,料到那些人定要弄出些事端来,只是漪澜却始终不曾苛待他们。看来还是她太过心慈手软,斩草不除根,反留了后患。
冰绡气得骂:“日日凌晨奶奶坐堂都要叮嘱训示,这些话都当了耳旁风吗?那库房的顶棚不是十日前才支取了银子用度去修缮吗?就是那些白麻旗幡怕受潮,也叮嘱过拿油布遮缮好的。”
冰绡未骂完,尺素已耐不住怒火接道:“既然是玩忽职守的,就该挨家法,自己当了裤子去填补亏空损失还不算,该拉去仪门打断腿!”
漪澜本也是急怒攻心,却见两名丫头这么交口斥骂,反将心头那团火浇了下去。如今的情景,她就是严惩了这群奴才也是于事无补的。
漪澜思忖片刻道:“既然白麻污浊了,我记得前些时府里曾置办过一批上好的细麻白绫,是为府里下人们更换被褥里子用的。如今权且搬去前堂,吩咐小子丫鬟们都不必睡了,齐去撕扯麻布绫罗做孝幡。”
如此大手笔,万嬷嬷都是一惊,愕然望着漪澜。相形周家的颜面,这些钱算得什么?漪澜淡然一笑,转弄指尖那朵白绒花问:“该不会,那上好的细麻和白绫也被污浊了吧?”
不等万嬷嬷回话,漪澜故意扬高了声音道:“前日吴巡抚夫人来府里拜祭,还说如今人心
不古,总有掌钥匙的奴才勾结乱匪私盗主人家的布匹银两,污浊破损了贱卖给了兴复党做军服。哎,到头来这些自作聪明的家鼠落得个被朝廷抄家问斩不说,子女还落得个入宫为奴,断子绝孙。若是有人如此贪图小利,落得个谋乱的罪名,殃及九族,可真是……”漪澜摇头叹气,手中一朵白花甩去梳妆台上,惊得万嬷嬷连连称喏退下。
漪澜心知肚明。这些人分明是欺她年轻,或是还对五姨太那死灰有期冀其复燃的一日。冰绡似被漪澜的神色吓道,委婉的声音劝道:“小姐,莫恼了,总之天明葬了大太太入土为安,也就妥了。”
漪澜心里却生出委屈,若是主事的男人在,又何必要她一个女子冲去人前去撑起这片天。周怀铭,他抛下一家老小,自己去了哪里?如何音信皆无,一封书信都没有捎回来?
漪澜正在委屈,忽然外面一阵匆促的脚步声传来,二管家旺财佝偻个腰进来,一脸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