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霖步履匆匆,当他踏着暮色回到了云中楼的顶层时,已然华灯初上。
他发现九层的长廊上竟空无一人,那张素来冷峻的脸上,眉头轻拧,唇角微抿。
这段时间,赵政霖时常回想起当年的种种,起初还有些不明白为何他都已经再三表明心意,并承诺会一直守护着她,可柳明溪对他的怨恨和抗拒却丝毫不见减少。
这事曾令他困惑不已,渐渐的,他也明白了根源所在。
那些年里,因着柳明溪被他所厌弃,所以他的手下,包括锦风、翼、飞羽、飞翎以及刘管家这些心腹在内,对她也是同仇敌忾的态度。
可想而知她当初过的是什么日子,整个诚王府上下百余人,从刘管家、大小管事、仆妇、丫鬟、小厮……这些人从不曾视她为主母,而是极有默契地排斥她,明里暗里刁难她,一有机会就落井下石,无怪乎她在离开诚王府后便再也不想回去。
就算锦风、飞羽、飞翎等人到后来已不那么憎恶她,也从未有人拿她当成主母看。
赵政霖不想这么下去,他要让柳明溪一直在他的身边,也就要让这些人也和他一样慢慢地接纳她。
赵政霖特意让翼守在云中楼,他的贴身近卫,日夜守护着柳明溪,这无疑是对于她的身份最大的认同。
然而以柳明溪对翼的仇恨程度,她定然不想看到他,翼又何尝不是憎恶她至极?
想到这里,赵政霖的心不禁沉了沉,他也不知道他们的第一天相处会是什么样的场面。针锋相对?冷嘲热讽?哭闹打骂……他都有思想准备,毕竟柳明溪就是那般直截了当的性子,而且她的眼里向来容不下沙子。
卧房里没人,书房里没人,浴池里也同样没人……
赵政霖最后才来到那晚与方家兄弟共饮的大厅,果不其然,她就在这里!
赵政霖还不来及松口气,就又吃了一惊,那坐在她的对面,与她笑语宴宴的不是翼又是谁?
赵政霖设想过他们单独相处时的无数种可能,惟独没有想过,他们居然可以坐在一起品茗聊天,不但相安无事还相谈甚欢。
他如玉的面容霎
时划过一丝轻微的波澜,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瞬,他的面上便恢复了一片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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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翼急忙从桌边起身向他施了一礼,那张素来淡漠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清浅的笑意。
柳明溪也有样学样,起身朝他福身见礼,到底是他曾经的王妃,她这一礼倒也像模像样,规规矩矩的,教人挑不出半点差错来。
赵政霖眼帘微垂,教人望不清他面上的容色,他淡淡地吩咐道:“退下吧。”
翼恭恭敬敬地答了声“是!”便离席退出屋外去。
柳明溪站在桌边,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目送他离去。
赵政霖暗暗吁了口气,他薄唇微启,不解道:“你们谈了些什么,这般开心?”
柳明溪早就在心中准备好了说辞,“也没什么,我只是钦佩翼大人有一身好武艺,想要与他探讨一下修习轻功的心得。”
赵政霖点了点头,他的面色却愈发凝重了些,问道:“你不是让我教你轻功?”
柳明溪觑着他的脸色,小声道:“是啊,只是殿下太忙,哪有时间做这些小事,所以我便灵机一动,问问翼大人是否有时间。”
赵政霖不动声色地伸手抚了抚袖袍下摆,沉声道:“他如何说?”
柳明溪叹了口气,“翼大人当然有时间,只不过,他却说要得到殿下的首肯方可。”
赵政霖轻拥她削瘦的双肩,他淡漠的眼睛半眯起,望一眼外头已黑漆漆的夜空,他郑重其事道:“明溪完全不必那么做,我说过,从今往后都会好好地护着你。”
柳明溪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他的怀抱,而他只不过略微使力,就将她箍得死死的,她挣扎无果,也只得作罢。
“我这几年遇到的险境已经数都数不清,殿下或许能护我一时,却未必能护我一世。这一点,想必殿下也心知肚明。如今我只是想学点轻功,必要时保命用,殿下却也不愿成全吗?”
柳明溪面上微微浮起一丝苦涩,叹出一口气,又补充道:“若是殿下不放心我,想要让人盯住我,不论我学不学轻功,以殿下的势力都无甚差别,不是吗?”
赵政霖微微一顿,他的脸色霎时更为阴沉了几分,“你以为我是那个意思?”他的声音微凉透着丝丝寒意。
柳明溪不语,在她心目中,他的目的实在是太过明显,连傻子都能看出来。
赵政霖眼帘微垂,教人望不清他面上的容色。半晌,他才喟叹道:“明溪,我只是舍不得让你吃苦。”确切来说,是不想让她白白受苦。
柳明溪也明白他的意思,她却颇不认同,坚持道:“殿下,我只是想活着。”
她的言外之意不就是指他保护不力,一次次让她陷入险境?被她这么一噎,赵政霖顿感无言以对,只得松开了她,缓步走到琉璃窗边。
柳明溪微微皱眉,她揉着肩膀,背过身坐回桌边,谈话再次陷入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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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空中,明月自厚厚的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