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气晴好。
暖融融的阳光洒满了小院,柳明溪怀抱着赵政霖坐在炕上,她刚给他喂下了一小碗米汤。她缓缓伸出一只手,取过放在炕桌上的湿布巾,仔细替他擦拭净了嘴角。
她有种自己像是在照顾一个婴孩的错觉,而且在他怀中的是一个乖得不能再乖的婴孩。她摸了摸他温暖的面庞,心下略安。
秋思绪渐渐飘散开去,去年秋天,她还在诚王府前院的小屋里。某次醉酒后,他好像也曾这般怀抱着她,喂她喝水,结果呢,她一清醒过来就跟炸毛似的。
朝他大发雷霆不说,刻意摔了桌上的茶碗,还将他钻进她房里的事,闹得人尽皆知。那时的她还穿着男装,于是又闹出了诚王好男风的传闻,他竟也忍得下来。
她望着怀中人发了会儿呆,从不曾想过她与赵政霖会有这么一天。不像最初的一见就怦然心动,也不像后来的时时刻刻针锋相对,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小院里的宁静气氛,也打断了她有些凌乱的思绪。
柳明溪赶紧让赵政霖躺好,还没等她站起身来,木门就骤然发出“嘭”地一声巨响,被人重重地推开来。
她抬头看到门口站了一抹高大粗壮的身影,那人正两手叉腰,
朝着她骂骂咧咧的。
“小贱蹄子,太阳都晒屁股了,怎么还不知道去干活?又想躲在这里偷懒不成?”
“哼!吃起饭来一个顶俩,每次到干活时却不见人影。莫非你真以为我不知情?”
“像你这般好吃懒做的贱蹄子我可见多了去,一个两个的整天就知道躲懒。一门心只想着傍男人,尽想着那些不劳而获的好事!看什么看?还不快给我劈柴去!”
柳明溪赶紧将赵政霖身上的粗布短衫拢拢,又麻利地把刚刚用来为他擦过嘴的布巾搓洗好,拧干晾在通风处的绳上。
她也不恼,只笑眯眯地问道:“万夫人,劈柴不是大壮哥的活儿吗?”
确切来说,原本那也并不是田大壮的活儿,庄子上的下人很多,岂会没人劈柴?田大壮是特意将活揽过去的,他早就声明,这事根本就不需要别人插手。
万夫人目光闪了闪,却丝毫也没有改口的意思。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借口道:“大壮和老爷巡田,今儿没人劈柴,等着急用呢,让你去你就去!”
这事也不是第一回发生了,柳明溪不多废话,答了声“是!”和往常一样取了两块布条分别缠在手上,然后径直去了堆柴的院子。
她握住院角那把沉甸甸的斧子,正要开始劈柴,院子里又进来两人。正
是刚在外面回来的万福全,这里的正牌主人,而他身后的壮实青年正是田大壮。
柳明溪朝他们露齿一笑,唤了声“万叔。”、“大壮哥。”
她天生柳眉雪肤,红唇潋滟,尽管她脂粉未施,还着了身这里的粗使丫鬟才穿的青色粗布衣衫,却依旧挡不住她绝世的好颜色,顿时就晃到了万福全的小眼睛。
万福全对这个名叫柳儿的姑娘真的是越看越满意。
他快步走进院子里,嘴里还直嘀咕,“小柳儿这是在做甚?劈柴是是你该做的事么?也不怕这大太阳赶紧把你晒成黑炭,那就可惜了。诶,大壮……”
正说着话呢,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一声异常洪亮的呛咳声,“咳!”,那咳声中似带着滔天的怒意。
万福全闻声回头,这才看到自家夫人就站在不远处瞅着他,而且都已经开始捋袖子了,俨然处在暴怒的边缘,吓得他赶紧掉转了话题,“咳,照我说,等日头小些再劈柴吧,反正不等用。”
他急忙朝着田氏飞奔过去,“夫人怎么也来了?这么大的日头,站在这里做甚,走走走,咱们回屋去。把夫人晒伤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田氏才不管他,直接怒气冲冲地捋起了衣袖,一副让你瞧瞧我的厉害的样子,泼辣道:“照
你的意思是,老娘竟然还不能来这里了不成?”
万福全是什么人,他已经屁颠屁颠地上前搀了田氏已然将衣袖高高捋起的胳膊,还安抚似地摸了两把,却被田氏不悦地甩开。
万福全也不生气,只说,“走,夫人,我正好有要紧的事告诉你。咱们回屋里说!”
田氏的火哪能那么容易消除的,她指着万福全的鼻子骂道:“万福全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老头!”
万福全可不是脸皮子薄的人,他涎着脸道:“要脸做甚?老万只要有夫人就够了。”
田氏再度将他的手甩开去,咬牙切齿道:“谁稀罕?!”
万福全极灵活地重新捉住她的手,“老万知道,夫人最稀罕老万!”
田氏哪说得过他,最后只迸出一个字:“滚!”
……
年近半百的夫妻俩当着柳明溪的面打情骂俏一通,而后一前一后回屋去了。
田大壮上前,从她手上接过斧子,“这种事,放着让我来好了。”
柳明溪只是笑笑,劈柴只是田氏一时兴起想出来的捉弄她的点子罢了,屋子里劈好的柴禾足够他们用上十天半个月的。并不坚持,便放下了手中的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