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的状况是这样的,他父亲是帕尧下面一个小县工业局的局长,在一个县里也算是不小的官了,有一点势力。徐怀玉中学毕业后,父亲把他安排进了县里最好的无线电厂当领班,然后徐怀玉结了婚,有了一个女儿。可是忽然之间,徐怀玉不安于在小县城里过寻常日子了,辞了职,别了家,只身跑到曼谷来闯荡。事先他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摸到了郎副部长家,恰好赶上郎副部长的老婆去世,徐怀玉不容分说,立刻反客为主,自说自话地给郎副部长张罗起丧事来了。
这还不算,办完丧事后,徐怀玉大约觉得自己劳苦功高,顺理成章地在郎副部长家住下了。他还自己动手,腾空了郎副部长家橱柜的几个抽屉,专门放他自己的东西,一副终于回到了家的模样,从此便在郎副部长家长住了下来。
大家不知道郎副部长是怎么能够容忍徐怀玉的,反正很少听他抱怨过。他们猜想,一是这郎副部长人生性大度,不拘小节,大概也没有觉得徐怀玉太讨厌。二是郎副部长心地善良,拉不下脸来,拿徐怀玉也没什么办法。三是郎副部长可能因为老婆刚去世,感到孤独寂寞,多个人在家里住着也热闹一点。另外,郎副部长肯定也并没有把徐怀玉当成什么贵客一般伺候着,否则他也早就吃不消了。比如有一次,郎副部长不知吃什么东西吃坏了肚子,拉稀,大概是他抑制力比较差的缘故吧,当他想要拉的时候,总是来不及跑到厕所,就要拉上一点在裤子上。然后郎副部长就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喊赵宝康:“老徐,老徐。”
徐怀玉过来了:“什么事?”
“你帮我个忙好吗?”
“咱俩还有什么好客气的,要我帮什么忙你就说嘛。”
“你帮我把厕所里的几条裤头洗洗吧。”
“好的。”
徐怀玉到了厕所,拎起裤头来才发现气味不对。这事是徐怀玉和郑煌他们熟稔以后,对他们说的。“唉,”他说,“每条裤头上面都糊满了便便。”
要说徐怀玉这人也确实有股子泼辣劲儿,不但能洗别人的裤子,生活中也是一点讲究都没有。睡就睡在郎副部长家的长沙发上,一条被子就行了。吃嘛,是有什么吃什么,没做饭的话,有块面包也能顶一顿了。郎副部长家里多个他,也就跟多条狗差不了太多。惟一和狗绝然不同的就是,他还喝酒。
徐怀玉喝酒与别人不一样,完全是烂喝,他随时随地,不分场合,不分时间,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就喝。他一般喝的是白酒,不用下酒菜,就那么抓着酒瓶子一口一口往嘴里灌。喝多了,废话连篇,再要多,如果醉了,他就哭,一把鼻子一把泪的。试想,像他那么一个长相古里古怪的老爷们,却仿佛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一般地在那里哭哭啼啼,实在是滑稽可笑。而且他一旦哭开了,怎么劝都不行,越劝哭得越凶,最后会放声嚎啕,像死了爹娘似的。郎副部长说过他几次,他就不太在郎副部长家里喝多了,但该喝还是要喝的,不过有时他会跑到外面去喝。街边或者是墙角,随便找个地方一坐,就喝开了。然后摇摇晃晃,眼睛哭得红红的回到郎副部长家。
徐怀玉在郎副部长家前前后后住了一年多,这期间,他从没有干过任何一份工作,也从没有试图去找过一份工作。那他不工作都干了些什么呢?没有人知道。有时候他会从郎副部长家消失一段时间,短则几天,长则一两个月,然后突然就又回来了,就像游子回家一样。有一次他在消失了挺长一段时间回来后,人变得又黑又瘦,浑身散发着臭气,但怀里却抱着足有半米多高的一大瓶香槟酒。他对郎副部长说,他一个人骑自行车去苏梅岛玩了一趟,这瓶香槟酒是他专门从苏梅岛买了带来给郎副部长的,一路上他用几件衣服把香槟酒包起来捆在自行车的横梁上,虽然摔了好几跤,“可是你瞧,酒一点都没有摔坏。”
还有一次,徐怀玉在消失了十几天后回来了,对郎副部长说他回了一趟帕尧的家,和老婆办了离婚手续,同时和父母亲也断绝了关系,他父母亲也不认他了,以后他就彻底无牵无挂了。这次他回来身上背了一个很大的帆布包。
“猜猜看,”徐怀玉说,“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郎副部长看了一眼他带来的帆布包:“带来了什么?”
“一条狗。”徐怀玉得意洋洋地说道。
“一条狗?”郎副部长感到不解,“什么狗?”
“死狗呀,带来给你吃的。”
“你从哪儿弄来一条死狗的?”
徐怀玉告诉郎副部长,他临离开帕尧的前一天,闲着没事在县城的街上瞎逛,看见街边一条无主的草狗在找东西吃。他就摸出一块面包把这条狗给唤了过来,然后他用两条腿夹住狗身子,两手抓住狗头用劲一拧,狗就完蛋了,一点都没费事。“把你的朋友们也叫来吃吧,狗肉大补。”
大家接到郎副部长的电话,一起兴致勃勃地赶到他家来吃狗肉。一个人把帆布包拎到厨房,徐怀玉跟在后面说:“等下我来剥狗皮,这个我拿手。”打开包,那人顿时叫了起来:“狗已经臭了。”
大家常去郎副部长家玩,自然和徐怀玉也熟悉了。他对大家是熟不拘礼,见面后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