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正青年抬头,眼神有一丝迷茫,没有立刻答话。
皇帝的反应,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被他当众下面子,揭穿科举腐败后,这个大魏最高掌权者没有暴怒,甚至没有处置他的意思,现在还当着百官的面温和询问他姓名。
这种破格的重视,让宋浔有种身在幻梦的感觉,不敢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一切。
江辰就这么被晾着,倒也没生气。
作为皇帝,这点气度他还是有的,而且他能看出地上的青年并非故意失礼,只是惊喜之下乱了方寸,无心之失,没必要计较。
把正准备出言训斥的冯锦挥推,江辰挑眉道:
“怎么不出声?刚才不是很能说吗?”
“慷慨陈词,还敢拿自己的性命为注,想逼朕就范,现在竟是哑巴了?”
听出江辰话语里的调侃,青年脸上闪过抹羞窘之色,却又很快恢复,镇定如常道:
“启禀陛下,草民云州宋浔!”
“不错,这才像个样子!”
江辰颔首,眼中浮起一抹欣赏。
此人有胆有谋,胸有丘壑,更难得家世清白,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以重用!
思付片刻,江辰躬身亲手将他扶起,道:
“宋浔,朕欣赏你!”
“你如今不过而立,却能背井离乡,奔走千里,赴京告御状,这份胆识堪称天下罕有!”
“大魏需要你这样的人去建设,朕也需要你这样人来辅佐……你,还有你的那些同窗不用再参加科举了,一会就去礼部报道,直接入朝!”
话音落下,在场的几名士子面色皆是狂喜,甚至被这个天大的馅饼砸的有些恍惚。
这,这就要当官了?!
但是,宋浔却没有丝毫动容。
他眼神清明,背脊挺得很直,朝江辰拱手,坚定道:
“草民谢陛下赏识,但,恕难从命!”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哗然。
纷纷猜测这小子是不是乐的失心疯了,这才不识抬举,口出狂言拂陛下面子。
就在众人都等着看好戏时,宋浔却抬起头,铿锵有力道:
“陛下,草民想参加科举,想跟那些贵胄子弟同场殿试,一较高下!”
“草民寒窗苦读二十余年,没有一日懈怠,自问满腹才学不输于人,状元郎的位置,草民也想争一争!”
话音落下。
不知何处突然发出声嗤笑。
紧接着,这笑声如浪潮一般由小变大,最后扩散至所有人,一些性格高傲的官员甚至还递去了鄙夷的目光。
“哈哈,一个穷小子,家里三代贫民,居然还敢夸口说自己要当状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丢人现眼!”
“就是,就是,你看他那穷酸样,估计书都买不起,还说什么满腹才学,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哼,小地方来的人就是见识短浅,以为自己那点墨水有多了不得,实际不过是井底之蛙,上不了台面!”
“呵呵,一个偏远地方爬上来的泥腿子,居然敢说跟我等才俊并肩,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要是考场相遇,本公子必要好好羞辱他!”
“……”
恶意满满的嘲讽,从四面八方涌来。
在这一刻,言语似乎被赋予了重量,压在这个衣着朴素的青年人身上,让他挺直的脊背一点点弯曲。
宋浔是想要辩驳的,想大吼出声,维护自己的尊严。
可是,想到自己的出身,想到大魏立朝以后重用世家贵族的潜规则,他的眼神黯淡了,心中激烈的情绪也被某种东西浇灭。
科举不公,他可豁出命来告状,让天子还寒门一个公道。
可是千百年来的规矩,人心中的偏见,仅凭他一人,又该如何消除?
就在宋浔有些心灰意冷之时,一旁的江辰突然发出阵大喝!
“好!有志气!”
“这才是我大魏儿郎该有的样子!”
江辰朗声大笑,眸中是不加掩饰地欣赏,拍着他的肩道:
“宋浔,你既有此志气,朕自然要成全。”
“这科举,你可以参加!”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次殿试录取的名额不多,若你成绩不够出色,很可能会被刷下,失去做官资格,你可明白?”
江辰的提醒,看似不近人情,但内里却是满满的关怀。
对于寒门子弟来说,科举的成本无疑是巨大的,有时甚至能拖垮一个家庭。
如果宋浔拒绝了他的橄榄枝,又不幸落榜,在不徇私的情况下,江辰也只能把宋浔给发回原籍,而他贫寒的家境显然是支撑不起第二次赴京的,这无疑是种人才浪费
所以,江辰才会这么再三提醒。
宋浔能感受到这份欣赏与重视。
他心中一暖,原本将要熄灭的斗志,也因为这意外的支持而重燃。
对上江辰宽厚目光,她嘴唇蠕动了几下,随后跪地坚定道:“陛下,草民家贫,但心不贫!”
“有些特权,草民享受了,便是对他人的不公。”
“草民还是想参加科举,堂堂正正拿下入朝的机会,为万千寒门子弟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