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吃食冷却大半,铺在房中的香味渐渐散去。
众人闻言拿不定主意,只得看着元父,生杀之事由得他来做主。
“哪座山?”
这话倒是叫元念念心中没底,只因她每次出行都是安居于马车之中,使得她根本认不得路。
靳淮没让这疑问落在地上,忙接了过去:“是沧澜群山中的一处奇峰,山势极险,人烟罕至。”
他一路顺着轨辙找过去,在看见满地马车碎屑后更是胆战心惊。
幸得也算是那人非为军中之人,行事留下诸多痕迹,直至见到了活生生的元念念时,他才松了口气。
可这些无需言明,这是他的苦难,他自己受着便可。
元父闻言起身朝外走去,示意靳淮跟上,想来是有些事情无关之人听不得。
独留一屋子不明就里的女眷,经此一闹,元念念肚子吵得欢腾,可她实在提不起胃口来。
元母瞧着她这一身狼狈,自是满脸心疼,尤其是瞧见她腿间的伤,更是一阵揪心。
“阿娘别难过,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怎么也如阿淮那般皱着眉,可丑了。”
元母闻言,脸上将将挂着几分笑意:“你就知道哄我。”
她掀开裙子细瞧元念念腿间的伤,虽被医官包扎得极好,可用的白纱之多,更是可以料想是多大一道伤口。
自家女儿细皮嫩肉又如何受得?
可见世人常说的伤在儿身,痛在娘心,此话不假,元母恨不得自己去替自家女儿去遭这份罪。
屋中沉闷,元念念见元母伤怀,只得跟着难过。
她在马车上从未想过自己会从这世间消失,可元母却不知道,她在担惊受怕,为自己伤神。
安慰的话说不出口,她的保证更回回都做不得数。
元母缓了缓心神,才朝她笑笑示意自己无碍:“我这都算好的,你阿爹知晓这事之后,拿着棍棒狠抽了靳淮的后背,那声音我如今想来也心惊,他却是躲也不躲。”
这事元念念不知,只言片语靳淮都不曾提及。
而在山间那样长的一段路,他背着自己走得更是稳稳当当,叫人觉察不出一丝异样。
她难免会替靳淮心酸难过,曾知晓靳淮的好,殊不知他比人所知晓的模样会更加好。
怨怼作罢,怜悯是真,她只想瞧瞧靳淮后背的伤。
元父大抵是有许多话要说,元念念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回来。
她这般焦急的模样落在元母眼里,只好由着她去。
银雀仔细搀扶着她,长廊幽静,将她鬓边的碎发吹得些许散乱,廊檐上的瑞兽仿若在垂眸细瞧她。
长廊尽头的书房传出争执之声,她急急往前赶了两步,不慎踢到廊下的瓷盆,惊扰了屋中之人。
靳淮从房内出来,抬眼便瞧见了她,忙迎了上来。
“怎么过来了,忘记医官怎么同你说的了?”
她摇了摇头,见元父面含愠怒紧跟着出来,伸手便将靳淮护在身后:“阿爹,我有话想对他说,你们之间不若下次再谈?”
想来再谈下去也只会不欢而散,元父便应了她的意。
绕过水波不兴的湖,也绕过湖边四起的雾,她才又回了东苑。
院中的葡萄架下落满枯叶,狗蛋在上面尽情撒着欢。
看见她回来立即冲了上来,却被靳淮眼疾手快地抱起,挣脱不能,只得闷在他怀中撒娇。
银雀匆忙上手接过,给他俩独留了方天地。
繁杂之事甚多,她偏无心搭理,一门心思地只想知晓答案:“我阿爹为何要打你?”
靳淮面色如常,也不多问是谁告知,像是料准她会有此一问。
“因我做了该打之事,元将军打我也理所应当。”
这话不是元念念想听的结果,她是个榆木脑袋,自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可还不待她问,靳淮便又接着说起:“我将你差点弄丢了,就如很多年前一般。”
当年之事是埋在众人心中难以拔出的刺,只得将它埋里面些,好叫自己不那么痛。
正当所有人将它遮掩隐藏时,它再次露头,好似在朝众人叫嚣,它还在此,谁也不能忘。
元父曾尝过离间五年之苦,好不容易熬出了头,他自是害怕重来一遭,这才对靳淮下了重手。
“元将军扬起棍棒时,我甚至有些开心。”
元念念不解其意,只得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的笑意像是揉进了风了,映在了元念念的眸子里。
“元将军未曾将我当成外人,他将你的安危同我挂钩,这才是我开心的理由。”
话中之意无需言明,元念念虽不算机敏,可这话她却能懂。
多说已是无益,方才书房的争执声还在耳边回荡,这才是她想问的第二件事。
“书房之中,阿爹在同你说什么?是否同我有关?”
靳淮摇了摇头,因在山间同她许了诺,此事更是不会欺瞒,“元将军查到一些线索,只怕同下月的祭天大典有关。同我争执不过是些小事,军中意见不统一也是常有的事。”
听得祭天大典,倒是不得不让她想起一桩前世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