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从脚底升腾而起,瞬间将元念念裹挟,被方叙白触碰过的手臂更像是被蛇信子舔过。
万江楼人流密集,随从都在楼下待命,即便她高声呼救,仍无法解决燃眉之急。
她就着方叙白的手臂死咬一口,这人虽疼得皱眉,但禁锢她的力道却不减半分。
“我就想跟你说说话,怎么就这么难?”
方叙白将她囚于八仙桌旁的木椅上,把那盏不曾入口的茶往她眼前推了推,“你躲我干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
伪善的面皮被撕下,鬼魅露出了本来面目。
她抬手便打翻了那盏茶,取过头上的金簪就朝方叙白的手臂上扎了下去,趁着他吃痛松了力道的工夫,从他手肘底溜了出去。
门被木栓锁住,方叙白浑然不顾手臂淌着血也要来抓她,俨然是来索命的修罗鬼魅。
一道震耳欲聋的破门之声响起,碎屑四溅,门外出现了靳淮清冷的面容。
他用于破门的弯刀尚未入鞘,直直地朝方叙白劈来。
方叙白躲闪及时,弯刀只从他侧翼划过,袖口处的锦缎应声而落,弯刀嵌进梁柱之上。
“还请方公子自重,刀剑无眼,若是再伤个胳膊断个腿,谁又说得准?”
威胁赋予语言蓬勃的生命力,叫人不敢再来造次。
等到靳淮瞧见了元念念下颌处被溅上的血渍这才慌了神:“你伤了哪里?有无大碍?我即刻去找大夫来。”
元念念摇头示意无碍,但今日之辱她实难咽下,这地瞅着更是糟心。
这人好似全然推翻了他曾经的好,逼着她承认是自己识人不清。
戏台上正唱着不合时宜的《天仙配》,诚然她同方叙白也不是被拆散的牛郎织女,更不会有重修旧好之可能。
诡异的宁静实在无需打破,靳淮上前抽出那把弯刀,将碎屑抹除后并未及时收刀入鞘,而是垂眸若有所思地看着方叙白。
蓬勃的杀意瞧得元念念心惊,只得轻声唤住他:“阿淮,我头有些晕。”
杀意即刻消散,眼底随即堆满担忧。他半蹲在元念念身前,示意她上来。
他将自己的位置放得低,元念念自是不会推拒。世俗礼教她全然可以不顾,任由他将自己背起。
步子走得又稳又快,行至楼梯处才听得她提及今日之事。
“阿淮,今日当真是对不住。他传信来说想跟我谈香料的事,我才松了口。”
“我知道。”靳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颇为无奈地开口,“我没怪你。”
闻言,她的眼泪扑簌簌地落在了他的袍领上,惊得她手忙脚乱地擦。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哭,只觉得心里委屈。
后背的动静之大,直叫靳淮不得不将人放下,入眼便是她泪眼婆娑的眼眸。
他叹了口气替她擦泪:“我在望月台上答应你,我就下定决心会护着你。于我而言,就算今日你闯天大的祸,我若是兜不住也会与你一同承担。更何况今日本就不是你的错,我怎么会怪你?要怪,我也只会怪我自己没将你保护好。”
到底还是心性不足,这样的委屈她从未受过,是以哭得伤心。
前世方叙白在同她成亲乃至造反前,都将正人君子的角色扮演得极好,反倒叫她忘了,他同东王侯本就是一丘之貉。
她将睚眦必报奉为圭臬,这亏她不能平白无故地吃。今日方叙白在她身上所用计谋之阴毒,若其中未掺东阳侯的授意她是万万不信。
将女子声誉作为要挟的资本,光是想想便叫人作呕。
“阿淮。”
靳淮抬头看她,偏头听着她的后话,“我不想就这么放过他。”
他长舒口气,重新将元念念背上后背,清冷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我会去替你报仇。”
具体如何报仇靳淮没说,但听见这话元念念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趴在他的背上哼着不成调的曲。
早膳她尚未用好,如今肚子闹了情绪,可万江楼她是一刻也不愿多待。
靳淮无法,只得将人带到卖面老翁处。
可恰逢早市,人头攒动,马车实难前进半分。
清汤素面散发出的米面滋味勾得人意动,她掀开帘子直勾勾地盯着看。
一顶帷帽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头上,靳淮早已立于马车旁朝她伸出了手,她乐得接过,由着这人将自己牵下马车。
她难得有机会可以品尝到此等人间烟火气,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多数物品陈列在摊位上,就图个新鲜劲。
卖面老翁的生意火爆,一则是因为价钱便宜,二来则是因为面汤鲜灵,故而人来人往也独这一份的好生意。
他看见眼前携手而立的两人,嘴角高高扬起,大大咧咧地笑道:“这许久未见……”
言外未尽之意明显,靳淮笑而不答,元念念羞得直往后躲,全无昨晚吐露心声的胆量。
“好了,阿翁,你就别打趣她了。”
铜板落在木盒里叮咚作响,瞧了瞧躲在身后的人,“她脸皮薄,不经逗。”
老翁乐呵呵地应了声好。
阳春面以新鲜蔬菜铺底,突出一个鲜灵劲。以棒骨熬出的面汤冲散碗底的佐料,一时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