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黠如元念念,在盛夏的晚风中,听见了她想要的答案。
漫天烟花应声而起,绚烂映在她的眸子里,可此时的容貌却映进了靳淮的心里。
那些晦涩的,难懂的,无法吐露的心声,此时都被人听见。
亭台下,宫婢们手捧花灯而过,竹笺上落满贵人心愿。
“你想去许愿吗?阿淮。”
靳淮看着她微光流转的眸子,不忍拒了她的意,“走吧。”
话已说开,手却不曾放开。
她感到靳淮牵过她的手有些微微发颤,掌心沾染了些许湿意。
他在紧张。
像是窥见了他人心事,元念念笑得愈发肆意,眼瞧嫣红悄无声息地攀上靳淮的耳尖。
前方人声鼎沸,可还不待走近,靳淮却放开了紧攥着她的手。
“你先过去吧,我等下便来。”
手被遽然放开,凉风萦绕指尖,她问:“为什么?你要去哪里?”
此处尤见湖边点亮的万千花灯,漫天烟花应声作伴。
面对如此美景,靳淮却说:“你若和我一同前往少不得会招人闲话,你不该遭受这些?”
“那么你就该吗?”元念念重新牵过靳淮的手,抚摸着虎口处的薄茧,“我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听过那么多,这些东西根本伤不到我。”
闻言,靳淮仍旧不为所动:“可我在乎,我不想你再因为我,平白遭受非议。”
“那倘若前方是万丈深渊,你也会这般放开我?”
“当然不会。”
元念念不愿放开靳淮的手,偏要带着他向前:“那你把前方当作是深渊即可,千万不要放开我。”
沿路的宫婢恭敬地递上花灯,她提笔却不知在竹笺上落什么愿。
不多时,一手正书小楷跃然纸上。她心中并未怀有江山社稷,不过是平安顺遂的小愿。
从烛光处尚能瞧见靳淮苍劲有力的手洋洋洒洒写了许多话,将一方不大的竹笺快要铺满才作罢。
“你愿望这样多?”
靳淮不答,只是他并未将竹笺交还于宫婢,而是待风干后将它放入怀中。
元念念虽不解其意,可并未置喙,这举动倒是引来靳望的嗤笑。
“果真是小家子气,这东西也值得放在怀里?”
他将目光落在紧紧相握的手上,脸上现出狰狞,“早该想到的,你俩竟厮混在一起了?这真是我今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尖锐的笑声引来更多人的目光,可眼前人瞧他的眼神并无一点波澜,如同瞧见个死物一般。
这倒是叫他慌了神,清了清嗓子才问:“你们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元念念手持花灯,莞尔而笑,“我只是觉得你可怜,你这样处心积虑地在外人面前打压阿淮,无非就是为了彰显自己。可怜见的,你何不瞧瞧这宫中有谁将你放在眼里?”
话说得不甚过瘾,她非要将这人的脸面踩在脚下才肯罢休,“我想也是。说到底,阿淮也算得上是你阿兄。你阿兄能靠自身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而你得倚靠永安王才能进今日的百花宴。你句句瞧不上他,却又处处都要与他作比。你同阿淮乃是云泥之别,你如何同他作比?”
可笑的自尊被抛在地上,碾作尘埃,随风飘散。
靳望久久回不过神来,他朝昔日的玩伴望去,却无一人肯上前。
明明今日之事是他们怂恿自己出头,如今责难却是自己一并承担,他忽而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就算他想开口辩解却也无从说起。
元念念自是不懂他的心思,只觉适才心意相通的好心情跑了大半,见人仍在路中挡着道,没好气地骂道:“好狗不挡道,这话你都不懂?”
湖边多为嬉笑之声,花灯上寄托着数不尽的心愿,她蹲在岸边费力地将她和靳淮的两盏花灯朝湖中推去。
湖面波光粼粼,一盏盏花灯奋勇前进。
可还未过湖心亭,花灯便翻了大半,溅起的波纹殃及到了他们的花灯。
在水将要没过烛芯时,靳望跃至湖面上将花灯捡起,足尖轻点,飞过湖心亭,将它们放在了更为广阔的湖面上。
这事发生得突然,等她回过神来时,靳淮已伴在她身侧,引得皇子公主们争相打趣。
“我说念念从酉时便瞧不见人,原是和靳家这小子待在一处。”
“三皇兄说的是呢。只是这小子好生霸道,只顾着将他和念念的花灯放在湖中,全然不管因他而翻的其他花灯。”
“可不是么?我的那盏花灯就是这么翻的,念念可要赔我一盏。”
听这打趣,元念念眼角含笑地回嘴:“阿姊阿兄都说的什么话?就算不是阿淮,那些花灯中的水已淹过大半,终将是会沉的,这事怎么能赖阿淮头上?”
她自幼在宫中长大,与各宫贵人们相处极为融洽。因生得可爱讨喜,大家也都愿顺着她的意。
以往大家虽说都觉得方叙白配不上她,但念在她喜欢,这话只当藏于心中。
如今瞧这模样,想来是寻了个更好的,他们也都是发自内心地高兴。
“怎么?这说也说不得了?”
这话又是引得一片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