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我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昨夜失眠了一夜,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天亮了,我却睡了过去。
我朦胧着不清醒的头脑爬起来开门。
站在门口的是顾白尘。
今天,她穿了一套藕荷色连衣裙,臂弯里挎着一只乳白色爱马仕手提包,另一只手上,提一份早餐。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我好,关心我。
“宾馆里是有早餐的,你还给我买吃的?”我揉着眼睛往屋里走,一边说。
昨晚,我终于过了一把电话瘾。
不是我打出去的,是宾馆吧台打给我的,告诉我今早到一楼吧台领早餐券,并告知早餐时间是早晨六点五十到九点。
当时铃声响起来,我还猜忌了半天才敢接电话,我猜不到在这个城市,会有谁深更半夜还给我打电话。后来猜可能是顾白尘,只有她知道我住在宾馆,而且宾馆又是她定的。
接起来才知道是宾馆客服打来的。
顾白尘看着我笑:“你看现在几点了,宾馆还提供早餐?”
我看了一眼手表,才发现时间已到了九点三十分。
“怎么睡了这么久?昨晚,你干嘛去了?”顾白尘跟我开玩笑。
我一边忙着去卫生间洗漱,一边从卫生间伸出脑袋对她说:“可能是住不习惯这么豪华的地方,昨晚失眠了。”
“你这段时间都怎么过来的?”顾白尘没有理会我的问话,问我。
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呀?昨天见面你都干嘛去了?我在心里不痛快地想。
还没等我回答她,她又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从南溪(筱梅那个小镇)回来就找不见你们了。我找了一段时间,身上的钱花光了,就重操旧业,做回我的小贩。往后,继续做呗。”我从卫生间出来,带着满脸的水珠,也带着情绪说。
“对不起,秋天,都是我不好,突然出现了变故。后来一直忙于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没顾上去看你。我……姐向你道歉。”顾白尘把给我带的早饭放在书桌上,低下眼眉,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也有些羞涩。
“出了什么变故?和谢哥有关系吗?”我情不自禁地问。
“按讲,跟他没有关系。”顾白尘声音很低地说。
“那他怎么也不见了?你们突然就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我……”我说不下去了,嗓子梗得难受。
但是,人家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只好停下嘴里的话,借以平复心里的情绪。
“后来……谢、千羽做出的选择,跟我还是有关联的……”我看到了顾白尘脸上浮现出的歉意。
“我走后,发生了什么,你能跟我讲讲吗?”我看着顾白尘,说出了我心里好奇已久、渴望探知的根源。
她在我床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说:“你先吃饭。”
我坐在床沿上,拿起一只她给我带来的肉粽子,剥开,一边吃,一边等着顾白尘给我讲述,我夏天那次离开深圳,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
有时候,人和人交集的时间点,就是那么神奇,不可捉摸。
就在我离开深圳的当天晚上,顾白尘跟平时一样去上工。
本来,顾白尘都已经被安排好客人了,又被经理给叫了出来,调换去服务几名香港来深圳投资的老板。
香港客人一共是四位,在一个深圳本地老板陪同下来夜总会放松。
进了包厢,顾白尘才发现了那个深圳老板的过分,同时,也看到了他的大方。
一个特大的豪华包厢,五个男人,却叫进来十个小姐服务,而且是金碧辉煌夜总会最顶级的十名小姐。
进门后,那个名叫五(伍)先生的深圳老板就给每位小姐发了五百元红包。
这是一九八五年啊,十个人就是五千块,五千块是怎样的一个概念?在内地,这些钱足够盖十间宽敞明亮的砖瓦房。
后面,音乐响起,大家唱歌,跳舞,喝酒,抽烟……
阔大的包厢里一时间乌烟瘴气。
有的客人言语污秽不堪,手脚不老实,甚至有人左搂右抱,同时游戏两名小姐。
而那些小姐,不但不排斥,还热情主动地迎合客人那些见不得光的欲壑。
在特定的环境里,人是有从众心理的,这群小姐和客人,莫不是如此。看到别人放开一分,她(他)就放开三分,人家五分,她(他)就八分,放浪,疯狂,如群魔乱舞,不堪入目。
在这些人中,有一个四十多岁的高个子男人,一直没有唱歌,没有跳舞,更没有肆意地去染指姑娘。
他只是手里夹着一支雪茄,浅浅地呷着高脚杯里的红酒,坐在沙发里当一名看客。
而在诸多小姐中,顾白尘是一个另类的存在。
她不但是这十个小姐中最漂亮的,而且她身上的美丽丝毫没有沾染风尘味。
有一个老板过来邀请她跳舞。在舞池里,男人一次一次手上用力,把她的身子往自己怀里揽。
她一次一次双手支棱着,巧妙地周旋,跟对方保持着距离。
别人跟小姐喝酒,说晕段子,而顾白尘唱歌跳舞,都能够像芙蓉出水一般,独自清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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