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没有听见房里的动静,我听到有高跟鞋敲击石板地面的声音,“得,得得得……”
停顿了一下,然后逐渐远去。
我几乎是从床上跳下来的,冲到门边,打开旅社的门。
我撵到了旅社大门口,混沌的月色下,一个女孩的身影,模糊着走远。
“筱梅,可是筱梅——”我在她身后喊道。
那个影子站住了,回过头,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那一刻,我的心跳顿时加速,心情要多兴奋有多兴奋。
那些夜幕下聒噪的蝉声,传进耳朵,我都听成了大自然动听的歌谣。
筱梅站在了我的面前,我俩相距不过一尺多远。我看到她也是因为兴奋起伏不定的胸脯,还有那双眼睛闪烁的亮晶晶的目光。
我只感到好高兴,同时感到心跳的力度很大,很有劲儿。
我们面对面站着,彼此沉默了好一会儿,筱梅拍了一下胳膊,抱怨说:“每到夏天,我们这里蚊子都多。”
我才反应过来,赶紧把她往房间里让。
坐下来后,我问她渴不渴,要不要喝水。筱梅一直看着我,眼睛里的兴奋一直没有褪,眼神亮亮的,糯糯的。
她的身上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我的眼睛,总也离不开。
“你来,怎么也不提前给我来封信,说一声。”她终于开口说话。
“我本来是打算写信说的,正好这几天老板有事儿,他不在,我没事儿,就过来了。”我本来想把谢迁羽受伤,我们暂时没办法出摊的事告诉她的。
可转念一想,她要是知道了我现在的营生,会不会在心里瞧不起我?于是,就含混地搪塞了过去。
“感觉你在那边干得挺不错的,具体是干嘛的呀?”筱梅问。
“算是做……边境贸易吧,反正我是跟着老板,给他跑跑腿,打打杂。”我没有勇气告诉筱梅真相。
“那挺好,我感觉你的收入还蛮高的。”筱梅说。
“也谈不上有多高,马马虎虎吧。”我“谦虚”地说。
“总比我们的工资高多了。我们累死累活一个月,拿到手才四十多块钱。深圳不愧是经济特区,待遇就是好。”
我不想再就这个问题说下去,说着尴尬,又怕一不留神露馅儿。就岔开话题,反问她:“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在供销社,我听小王说,你今天可能回上海的。”
“我回来时,已经下班了。跟主任把货卸掉,回家小王告诉我,你来了。”筱梅眼睛很有神地看着我,“你的运气真好,本来我是打算回上海看看的,我都很久没有回去了。可是今天没有开上海的车经停,就又回来了。”
“还是我们比较有缘吧。”我毫无心机地跟她开了一个玩笑,话说出来,我跟筱梅的脸都红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我还是比较幸运的,你没有走成。”
筱梅偷偷瞥了我一眼,嘴巴张了张,没说话。
我挺尴尬的。
为了打破这个尴尬,我没话找话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原来,筱梅卸完货,回到宿舍,正好小王的宿舍门开着。
看见筱梅,小王跑出来喊住她:“哎,筱梅,你猜猜今天谁来找你了吗?”
“谁呀?”筱梅站住脚步。
“你猜猜呗,我保证你猜不到。”小王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除了我爸妈,还会有谁来找我?不会这么巧,是他们来了吧?我正说要回家看他们呢。”筱梅说。
小王摇了摇头说:“当然不是你爸妈。”
筱梅说:“那我就猜不到了。”
“稀客,说不定也是你的贵客。”小王嘻嘻地笑。
“你就告诉我是谁吧,别让我猜来猜去,急人。”筱梅着急地问。
“你说这个人是什么意思?他居然找回来了。”小王子边说,一边摇头。
“谁呀?你不要吊着人胃口,好吗大姐?”筱梅不耐烦,催促道。
“就是你春节救的那个秋天,人家怕是对你有意思吧?”
筱梅的脸一阵通红,“你别开玩笑了,他怎么可能会来找我?”
“我没说假话,真是他。”
“那他人呢?”筱梅问,有些迫不及待。
“找不见你,我估计八成是住下来等你了。”小王吃吃地笑着,眼神异样地看着筱梅。
筱梅往自己屋走,同时掏出钥匙开门。
进门以后,筱梅坐了一会儿,心里老是想着小王的话,就起身出门。
小镇本来就没有几家旅社,想找到我,并不难。但几家旅社彼此距离都不近,所以找到我住的旅社,天已经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