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也是来买饭的。
她问:“那你见到筱梅了吗?”
我苦笑,抖搂一下手,“如果见到了,我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也是哦。不过,昨天我还见着她呢,那她人呢?”
我没有说筱梅可能回上海。要是那样,陈丽会笑话我在这里傻等的,就告诉她,筱梅早晨去了县城。
我们说话时间,老板娘帮陈丽打好了馄饨。
陈丽端在手上,又跟我说了几句话。
我说:“你快点儿回医院吧,捧着热馄饨,挺烫的。”
“那你要不要到我们那儿坐坐,等她回来?”陈丽的邀请,更像是客套。
“不了,你回去上班吧,我找一家旅社先睡会儿,昨天坐车,一路都没怎么睡。”我婉辞。
陈丽走后,我也提上包,离开了馄饨店。老板娘还热情地在身后喊:“小哥,下回再来哦。”
我没有理会,向另一条街的一家私人小旅社走去。
那家小旅社开在一条古色古香的小巷里。在巷口挂了一个小木牌,写着“天宝旅社”,小巷的路是石板路,给人一种幽深的感觉。
旅社不错,尽管一间房四张床,但环境幽静,床铺也干净,关键是没有别的客人入住,一间房只住我一个人。
住宿费是两块八毛钱。
我洗把脸,躺在凉席铺出的单人床上,体感很困倦,但总是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就是筱梅的样子。或者是想着筱梅有没有回上海。
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由于炎热,旅社老板给我拿过来一把芭蕉扇,扇着也热。
干脆不睡了,我想起来出去转转。
出了旅社所在的小巷,我第一个想去的当然是筱梅的宿舍。明明知道她不在家里,明明知道,她即使没有回上海,这个时间也不会回小镇。她应该跟主任一道在县供销社配货,然后装车。
人就是这样,心情迫切了,明明知道不可能,还是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执念。
就这样,我外表看上去闲庭信步,踱到了筱梅所在的那条小巷。
到了巷口,我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我上一次,也就是第一次来这条小巷的情景。既心酸,又庆幸。
因为这条小巷,我跟筱梅结缘。
那时候,我是多么的落魄和窘困啊。更主要的,是青涩和单纯,确切地说是幼稚和愚蠢。
要说,外面的世界是真的锻炼人。我出去了半年,但从成长这方面讲,跟半年前,自认为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我一直走到筱梅的门口,走到巷子死胡同那里,一堵高高的旧砖墙,两边的房顶是老旧的灰瓦。屋檐的瓦楞和黑色砖缝里,生长着绿茵茵的青苔。
我在筱梅的门口站了一会儿。
我想,与其这样,思绪都在那个人身上,苦熬苦等,还不如四处走走,分散一下心里的焦灼和迫切。
于是,我出了小巷,沿着脚下的石板街,往镇子外面走。
走着走着,我走到了镇子旁边的小河边。说是小河,不如说是水溪。宽不过几米,像一条带子,粗粗细细漂荡在这座江南古老的小镇上,蜿蜒来,蜿蜒去,不时汇入别的小溪。
走着走着,我走到了镇头,又来到了大年三十夜里寄宿的石拱桥下。来到这里,想不忆起那两个小毛贼是不可能的。
当时被他们吓得要死,这会儿,我不自禁地笑了。
如果不遇见他们,也许我这辈子也不可能遇见筱梅了。
那一夜的夺命惊魂,与我,是幸呢,还是不幸?
我搞不清楚。
但是,我的心里,这会儿是甜蜜的。即使今天见不到筱梅,我的人生走到了如今,也注定与筱梅有了相交。是我的荣幸,也是我的幸运。
昨夜下火车时,满天星斗,上午也是阳光灿烂,我吃过馄饨,世界还是骄阳似火。
这会儿,天气阴沉了下来。
我没有过多在意,在古桥边站立太久,似乎忘记了时间。
不知不觉,天上下起了雨。先是毫无征兆的一阵密集的大雨点,让人防不胜防。很快就湿了衣裳。
好在我把包放到了旅社里。在夏季,身上穿着的单衣,淋湿的快,干的也快。
我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像一些小镇上的路人,纷纷躲避,有的向家跑去。这里,我没有家,所以我也不必跑,被雨淋一下,权当洗个冷水澡,而且是天浴。
几分钟后,雨就小了。
但一直下。
我出来的本来就晚,又在小镇走了太久。
下着雨,天本来就暗,黄昏和阴天没有了明显的界限。腕上的电子表指针指向六点的时候,我从小河边往回走。
走到镇子中心,看见供销社那些门市部都关门了,心忽悠沉了一下子,对见着筱梅的信心又下降了几分。
心里多了失落。
但不死心。
我再次走上了去筱梅宿舍的路。
沿着老街,拐进小巷,又到了巷子尽头。
筱梅门上那把小小的铜锁,提醒着我,这间屋子的主人没有回来。
我的失望达到了空前的程度。脚步沉重,还有些飘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