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不说话了,而竹青接过娃娃,看着上面绣的“黄岐瑞”三个字犹自怔愣,随即再抑不住泪意,垂眸湿了双睫。
而躲在屋顶上窃听的黄岐瑞亦是满心波涛,即使像她那样豁达的女子,遇见爱情,也无法独善其身……
他们家里多了个梅姨,是银珠她娘的好姐妹,年纪近四十岁了,膝下无子,幸好丈夫也不责怪,只说等两个人老了可以彼此依靠。
梅姨的丈夫是商户里的管事,收入还不错,不需要梅姨抛头露面,只不过梅姨没有公婆可服侍,也没有孩子在身边,丈夫又是一门心思全放在事业上头,他一年到头在外地工作,夫妻守在一起的时间少得可怜。
梅姨整天在家挺无聊的,便同丈夫商量,过来这里照顾竹青。
梅姨人很好,才进门不到三天,就把几个丫头全给收服了,竹青也一样,梅姨的耐心与温柔,是抚慰伤口最好的辅具。
她老觉得梅姨这名字很熟悉,也许是这份熟悉让她心定。
没错,就是心定,有梅姨在,竹青一颗心定了下来,她喜欢听梅姨说话,喜欢赖在她身上,更喜欢睡前听着她在耳畔低声哼唱。
照理说,生活这般惬意,她没什么好担忧的,可是……
怪呵,怪到竹青连呼吸空气都觉得不对,她经常觉得有人在暗地里窥伺自己,于是往往走着走着就猛然回头,可身后除了几个贴身丫头,再无他人。
是怀孕的女人易多疑?
可她吃得好穿得暖,没有睡眠障碍,而且有个亲切和蔼、懂得怀孕该注意大小事的梅姨在身边照顾着,她心情舒坦、笑容常开,照理说,不会有这种现象发生的,为什么?
她想不透。
看着“黄岐瑞”的布偶,使劲捏它的脸、使劲捶捶它的肚子,做出几个“饱含怒意”的动作后,却发觉自己已满心疲惫。
再度回想起那天,那个被舍弃的日子……心还是会酸、还是会扯痛扭曲,可是,无论如何都咬牙挺过来了……
而且他已经得到惩罚了,就算肉体没有,也会得到心灵的谴责,从此以后就让他们山归山、水归水,各走各的路,她从来就不是把恨给牢记心头的女子。
“福喜。”她把“黄岐瑞”扔的远远的,轻唤。
“主子想喝水吗?”正在整理屋子的福喜回过头来,对着她笑。
竹青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问:“福喜,你挑的那些颜料肯定很贵,对不?”
这回送来的颜料太精致,比过去用的都要好,肯定不是一般铺子里买得到的。
“是啊。”她身子抖两下,脸上笑容变得僵硬。
她的僵硬让竹青起疑,追问:“你怎么知道那些是我想要的?”
福喜咬了咬牙,顺过气后道:“奴婢不知道那是不是主子想要的,只想着要哄主子开心,大夫说了,过完年后就不能由着主子任性,成天到晚睡不停,所以我们几个商量着,想多找些好玩的、主子爱的,让主子动动手、动动脑,别继续发懒。
“主子也别心疼,那些颜料的确不便宜,商铺老板说,那是京里一位很有名的画师订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都迟了两个月还不来拿,想来是不需要了,奴婢付银子时也舍不得,可为了让主子开心,这笔钱不能省。”
福喜背过主子时,悄悄地皱起眉头,她撒谎是越来越上手了,信手拈来就是一篇谎话,她得拿张纸,把讲过的谎话一一记录下来,免得下回主子再问起,她忘记自己说过什么。
“所以那几箱子书,也是为讨我开心?”
那些书更怪,这年头要搜罗到这么多的杂书游记可不容易,如果福喜买回一堆“女子持家重点”、“女子道德规范”、“女子勾心斗角立足记”、“中馈主持三部曲”,她还能够理解。
这时代,纸贵、印刷也不便宜,很少人舍得拿来印制这种冷门书籍,能张罗到二两本已经是天大本事了,她怎么可能一口气抬回几箱子。
“可不是吗?待开了春,主子就可以每天走到后园的凉亭里,在那边读上几本书再回来,既能运动身子,心情也好,难道奴婢买错了,主子并不喜欢那些书?”
“我喜欢,可那么多杂记,恐怕得跑好几个省城才凑得齐吧,你哪有时间到处闲晃?”
福喜顿了顿,脑子转过几轮,柔声说:“这就是主子和小主子的福气了,前阵子皇帝抄家,那个贪官家里摆了好几箱书,想来他性子虽贪却也是个爱读书的。
“这书呢,又不像银子、古董,可以没入国库,因此被衙役拿到大街上叫卖,主子也晓得,杂书买的人本来就少,那些与科考有关的书全卖光了,剩下一堆杂书,降了价钱也卖不出几本,乐安是个贪小便宜的,就把它们当青菜萝卜,一口气全给买下。”
福喜悄悄叹气,她真想求王爷别再往这里送东西,应付主子一个问题已让她心力交瘁,这样接一连三下来,可不是要她在大寒天里飙冷汗?
竹青狐疑地看住福喜,她不是笨蛋,自然知道不对,可又说不真确是哪里有问题。
“那……我睡觉的时候,你们都守在旁边吗?”
“呃!”福喜被自己的口水噎着,涨红了脸,硬吞下口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