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
不知道多少个这样的夜晚,灯淡香燃烬,万籁俱寂后,钟岁终是夜不能寐,思绪乱如麻,一点一点磨蚀人心,一丝一丝愁断肠。他想着与淳于萦的往昔,想着望云山庄,想着他那虚无缥缈的爱已经泯灭,想着种种他从未想过的事… …
岁月似白驹过隙,流水无痕。不知不觉已有月余。
今日是中秋佳节,钟府上下洒扫庭院,添花布植,一片安祥美满的景象。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明月如镜,阮存虞命下人用竹竿悬各式花灯于高处以助这月色。
钟府有一棵参天古树,四季常青,枝叶繁茂苍翠。每年中秋一家人必然要在树下赏月,谈笑,饮酒,共享天伦。
“夫人,久等了啊!”一袭白衣,神采奕奕,正阔步走来的便是钟贤功,他是钟岁的父亲,为人亲和大度,才华蕴藉,不矜不伐。南城的仲贤书院是钟家祖先所创立的一所私塾,钟贤功继承祖训任书院院主,一直以来恪尽职守,教书育人无数。
阮存虞起身迎接笑靥如花,身穿金线绣衫,珠缀衣领的样式别致典雅,轻纱帔帛披于肩上更显端庄秀丽,与之前焦急愁苦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她在城中最为繁华的街市经营一家名为云发间的首饰银楼,所以素日里她穿着打扮格外用心,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切莫辜负了岁月,怠慢了朝夕。
钟贤功望着自己的夫人,今日妆容更显姿色柔美,似乎比这月色更怡人。
“阿岁,怎么还没有来!”钟贤功问道。
“应该就过来了,已经打发人去叫他了。”阮存虞回答道。
她立刻端起一个果盒放到钟贤功面前说到:“这个是望云山庄一早送过来的,定然是萦儿的心意,都是平日里阿岁爱吃的,可是不知要不要告诉他?”
钟贤功毫不犹豫的说:“一定要说,事已至此,以后终究还是要有往来的,难道还要留下心隐吗?”
话音刚落,只见钟岁从廊下匆匆走来,依旧是一袭青衣,数月的时光消瘦了不少。
钟岁总是沉静寡言的样子,眉宇间清秀内敛,一双杏眼却似寒星般孤冷。本来就清冷的性格如今更是不言不语,拒人于千里之外。
“见过父亲,母亲!”钟岁行礼拜之。
“坐吧!”钟贤功说道。
阮存虞看到儿子一如往昔心怀安慰,便叫下人退却一旁,招呼着儿子吃这个喝那个,闭口不提前事。
钟贤功话到嘴边却又收回,也在一味的招呼夫人来吃来喝。
他们似乎怕儿子发觉什么,但同时又希望他有所发觉,一时间扭捏了起来。钟岁从一坐到桌前的时候便发现了,他喜食金桔,每年中秋佳节淳于萦都亲自挑选上好的金桔送予他吃,可是父母却没有先拿金桔给他吃,他就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钟岁默默的拿了一颗金桔整个放入口中,先是甜后是桔心的酸,然后是甜与酸交融的独特滋味,唇齿之间回味无穷,最后吐出两粒籽。
“好吃!”钟岁一脸陶醉的说道。
此刻钟贤功和阮存虞吊着一口气只看儿子的表情,不知是该劝他吃点别的瓜果还是让他在吃一颗金桔。
只见钟岁又拿了一颗金桔,细细端详了一番说道:“这个金桔好啊!个个味美多汁,一定是萦儿姐姐送来的吧?如今已是望云山庄的少夫人了,身份也不同往日,竟还记得这种小事,真是用心了,母亲可曾替我回谢!”
“谢过了,已经派下人送去了她最爱吃的梅花脯。”阮存虞在一旁赶忙应答。
“谢谢母亲!”
钟岁连吃三颗金桔,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清澈见底的湖面好似划开一道涟漪,转瞬即逝间白净的脸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即使是短暂的展颜在父母的心中已是波澜壮阔,欢喜不已。
钟贤功和阮存虞此时吊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良辰美酒,月华树下,久违的天伦之乐不期而至。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把酒言欢,钟贤功开怀之余点了一盏花灯,提到阮存虞面前,脸上泛起红光:“今夜中秋佳节,为夫有四愿,夫人可知?
阮存虞娇羞一笑,不做声。
“哈哈哈,我来道与夫人听,一愿夫妻同心,二愿吾儿无恙,三愿人间安好,四愿月满人圆!“钟贤功洒脱的说道。
“夫君好雅兴,此愿比比皆真,定能如愿!”
“夫人玉口良言,玉口良言啊!哈哈哈哈!”
钟岁听完父亲的一番话心中竟有些懊悔,十七岁的自己已是舞象之年,还像垂髻蒙童般幼稚,之前的种种行为着实让父母担心,于是他为父母斟满酒杯,说道:“阿岁敬父亲,母亲一杯,祝父亲如愿以偿,母亲容颜永驻,美意延年!”
“好,好!”钟贤功欢喜至极。
畅饮,简直过瘾!一家三口如同挚友,无话不谈,酣畅淋漓,欢声笑语回荡在府院中。
不知不觉中夜阑人静,阮存虞有些微醉,容颜姝妙,发髻间珠光翠影,好似散发着微弱的光,浑身异香袭人,眼神迷离,身姿略显慵懒,顿觉有些神秘,宛若一位阆苑仙姬。
忽然钟岁起身行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