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仙界,魔域,三处设有结界,千百年来互不干预,少有往来。
人间繁华,似锦如霞,山川合悦,季节更迭生活有滋有味。市井喧闹,接袂成帏,十二时辰尽是烟火气息。但凡人一生如浮云朝露,追名逐利,平淡无奇者多之,丰功伟业者少之,粗衣粝食也好,荣华富贵也罢,一世匆匆度过,可偏偏凡人多思愁,虽生年不满百,却常怀千岁忧。
在这座古韵悠悠的陵钺城里,有人欢喜,有人凄怆,盛世的浮华里总有那么一丝的惆怅,如同缧绁,这不该是命运,既落于人世,却不与世人同,做这世人又为何?既已如此,不如做仙人。
惠风和畅,碧空如洗,果然是出嫁的绝好日子。
红红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爆竹连连好生热闹,一阵喧哗过后,只见一位青衣少年矗立在街角一边满面落寞,目似点漆却冷若秋霜。
“公子,公子,原来你在这里啊!”一个看上去伶俐的小家仆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回吧!”语气中一副吞声忍泪,无可奈何的样子,少年缓缓的转过身看了他一眼, 默默的迈开了脚步。
少年名叫钟岁,今年十七岁。
花轿上身穿霞帔头戴凤冠,降纱之下容色婉娩,浓施粉黛,柔肌如玉脂的正是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萦儿姐姐。
新娘名叫淳于萦年长他一岁,是家父世交之女。
钟岁怎么都没有想过萦儿姐姐会嫁于他人,他此刻痛心入骨,五内如焚,但无论如何都为时已晚了。
夜色静谧,月如钩,繁星点点似有微弱的光。
廊下一位妇人焦急的走来,步履轻快裙裾翩翩,发髻间珠玉步摇盈盈颤颤,频频作响。
她便是钟岁的母亲阮存虞,身后的小婢女紧跟其后,只见阮存虞顾不得敲门,直接推门而入,看到儿子背靠床榻瘫坐在地上,心中一阵悸动,泪水涌了上来,她缓缓的走到儿子跟前同他一起坐在地上。
阮存虞忍了忍泪水说:“阿岁,母亲知道你此时心里难受,可萦儿她现在已经是望云山庄的少夫人了,没有人强迫于她,淳于世伯也没有强迫于她,任何人都没有,嫁与谁完全是她自己的决定。”
阮存虞看钟岁一脸呆滞的模样继续说到:“你一定想说为什么?淳于家本也是煊赫的贵族,但萦儿祖父只知贪图取乐,挥霍家财,以至家族开始没落,好在萦儿父亲满腹才华,持家有道,才不至家徒四壁。如今年事已高想光耀门庭也是不易之事啊!唯一的儿子年纪比你还小,靠他也不知待到几何,你也知道萦儿母亲早殇,她身为长女小小年纪便阅尽了人间冷暖,世态炎凉,她心中的苦楚你可曾了解?”
钟岁抬起头看着母亲:“我说过我会照顾她!”
”她可曾答应!”阮存虞问道。
钟岁顿时沉默,脑海中浮现出往昔的画面:
“萦儿姐姐以后嫁给我可好?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姐姐,我们一起共白首好不好?”
每次她总是浅笑着摇摇头,不作声。
又回想望云山庄将喜帖送至钟府的那一日,他发了疯似的去找淳于萦,淳于萦却闭门不见他,只叫下人拿了信笺给他。
上面写着:姐姐终究还是要嫁人的,阿岁不必追问,也切莫伤怀,你我之间一直以来都是姐弟情深,如今喜帖以下,婚期将至,阿岁一定要答应姐姐保重身体,从文从商从武都可,不要颓废了年华,将来自有良配。
钟岁将信笺从怀中掏出,交到母亲手里,阮存虞仔细地阅完信笺顿时心中五味杂陈。淳于萦聪慧才秀写的一手妙字,可这封信却是字迹潦草,但也能认出是她的笔迹不假,可想而知她写信时的心境也是焦急而不悦。
阮存虞默默的抓住钟岁冰冷微颤的手,才发现此刻的儿子是如此的无助,如此的无解。
阮存虞扶起儿子同他一起坐在床榻上,看着他那一双泪涔涔的眼睛不由的也落下泪来。
“阿岁,我相信萦儿她也喜欢你,但这世间的喜欢有种种,喜欢就要嫁你为妻吗?阿岁,你太天真了,世俗之事经历的太少了,母亲也惋惜,你们从小一起相依,竹马青梅,但也只是年少无知的情窦,不一定会有白首一生的情缘,即使你有千般不舍,万般想留,也已经无能为力了,母亲的话我知道你一定能明白,你也必须要明白!”
阮存虞的话顿时让钟岁无话可说,泣数行下,此刻只有无穷的眼泪仿佛流不尽!
“你若想明白了,自然是好,若想不明白,就不必去想了。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萦儿她小小女子竟有如此胸襟,果断抉择,你身为男儿相较又当如何?你千万千万不要怪她,更不要恨她。”阮存虞语重心长的说道。她挥手示意让小婢女把带来的食物放在桌上,便叹着气走了出去,一副焦愁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