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栓柱,绮雯还是有感激的,也有遗憾。
刚刚嫁到杂货铺的第二天,绮雯坐在铺子后院的井上,打水梳洗。刘老板从床上起来的时候,看到绮雯没在床边,便叫道:死到哪里去了?
绮雯忙跑到门口,冲里面答应着。手里的水桶一个不小心掉进了水井里,啪的溅起了一股水花。
刘老板赤着脚,追出来,看到绮雯站在门口,有点害怕的样子,便一脚踢在了她的膝盖上,道:一大早的不在屋里伺候我,跑出来干什么?
绮雯被踢的差点摔倒,一个踉跄,靠在墙边才没有摔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在家里,她虽然没有什么人爱,却也没有挨过打。现在不知为什么就被踢了一脚,忙哆嗦着,迈进门里去,给刘老板找衣服穿,伺候他洗脸。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除了水井里水桶摇摆发出啪啪的声音,就好像墓地一般。
一直睡在杂物房的栓柱慢慢走了出来,他从昨天晚上就没怎么睡着。晚上,他听着刘老板连续折腾了绮雯四、五次,也听到绮雯难忍的呻吟,快天亮了才睡了一小会。一大早,就听见绮雯悉悉索索的爬起来,收拾自己和院子。
开始栓柱是有点害羞,他从年少时候就离开家乡,出门做活。从北到南,一路打工下来,到了江门这里才安定下来。这一路上,栓柱也见过女人,但是不管是有钱的女人,还是穷人家的女人,见到他身体强壮、又破烂不堪叫花子的样子,都是躲得远远的。他第一次心动, 是昨天。
昨天绮雯进门子之后,刘老板请街坊喝酒,在杂货铺前面摆了两桌,大家吃吃喝喝闹到半夜,栓柱就跟着阿福伺候大家布菜。
喝到半酣,刘老板叫栓柱到后院去拿酒,刚出门,就看见老板的房子开着窗户,里面亮着蜡烛,一个穿着粉色缎子绣花褂子的女孩子正站在窗边乘凉,她没有盖盖头,一手拿着手绢,扇着风,一手撑着窗棂,向外看。眼神正好碰上从外面进来的栓柱,两个年轻人对视了一下,栓柱脸突然就红了。绮雯心里也一抖,手里的手绢一松,掉在窗外。绮雯看自己吓了一跳,也笑了,眼睛里满是星芒。栓柱死死的盯了那眼睛看,看满了星芒,后来,栓柱才知道,这是绮雯到这院子以后第一次微笑,也是后来在这院子十几年里最好的微笑。现在的绮雯还有期望,还是一个对未来充满憧憬想象的小女孩。而,第二天,她就变成了一个杂货店老板的女人。
绮雯看栓柱呆住了,便伸手悄悄叫他,道:哎,那个谁,帮我捡一下手绢啊,我妈说,新婚这天不能出门子的。
栓柱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走过去,赶紧把那香喷喷的手绢捡起来,递到绮雯面前。绮雯摸出两颗糖,是杂货店里卖的那种新式的喜糖,澳门产的,包着白色的糯米纸,上面用红色的油墨写着名字和产地。平时阿福偶尔会偷吃一颗,但是栓柱从来不敢偷。绮雯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颗,另一颗捏在手里。她的手像一只轻巧的蝴蝶,在栓柱粗大的手掌里跳跃了一下,便拿走了那块手绢,放在栓柱手心里一颗小小的糖果。然后便转身进去了,道:请你吃我的喜糖。
栓柱的心也像被一只蝴蝶啄了一下,暖暖的,痒痒的。晚上的时候,栓柱把那颗糖放进嘴里,小心翼翼的品尝着味道。这是一块用纸包好的花生糖,里面有切成颗粒的花生,又香又甜。这是栓柱来到这家店里之后,最温暖的一天。
可是半夜隔壁老板房里传出来的呻吟和哭声却让栓柱恶心,他攥着拳头,指甲把肉抠出了血。早上,他看到绮雯慢慢走出去,就马上爬到窗口去看。他看到绮雯的脸上流着泪,虽然只过了一夜,那眼睛里就没有了一丝光彩,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那么沧桑。
绮雯被刘老板叫进去伺候,栓柱看看井里的水桶,便慢慢走过去,弯腰把水桶从井底拉了上来。粗重的水桶拽着麻绳压着井沿,发出咯吱咯吱难听又让人牙根痒痒的声音。
这天中午,刘老板请店里的伙计吃饭,绮雯便上了厨掌了勺,做了渔家菜给大家吃。这杂货铺里之前有个做杂货的老于妈,每日来给这几个男人做饭,但是于妈的手艺不行,也老是要来不来的,慢慢就变成大家自己做饭吃了,其实也就是凑合。好久没吃到这么好的饭菜了,阿福吃的满脸红光,栓柱却吃的很矜持。这种场合,按说老板娘是可以上桌的,又是新婚。但是刘老板叫绮雯在厨下伺候,不必上桌。绮雯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是当丫头被买进来的,她的母亲没有要婚书,也没有要聘礼,只为了能嫁到有钱人家,将来能多赚点便宜。
刘老板又开了一瓶藏酒,喝的开心,又叫绮雯给各位伙计敬酒。这个时候,绮雯正坐在厨下端着一碗饭,饭上盖了几口菜,刚要吃,便被刘老板拽出去给大家敬酒。刘老板端起一杯酒给绮雯,道:快,这两位伙计是我的兄弟,以后便是你的小叔子了,给他们敬酒也是理所应当的。
绮雯红着脸推脱道:我不会喝酒,老板,饶了我吧。
刘老板颜上无光,一下子就生气了,端起酒杯,便灌进了绮雯的嘴里。绮雯本来闭着嘴,却被一杯酒一下子灌得鼻子都是,刚想张嘴喘气,酒又从嘴里倒了一大口进去,登时呛得咳嗽起来。刘老板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