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起,眠眠自在家带着睫睫熟悉家里的活计,怎么做饭、怎么买菜、怎么照顾妹妹,妈上工的人家电话是多少、爸爱吃什么、喝什么酒、去哪里打酒、要是晚上了爸还不回家要去哪个赌桌上去寻他等等,这一系列的事看起来还得熟悉好久,不知道眠眠在家里住的这十几日够不够教导。
再加上睫睫个子还小,橱子柜子都够不着,更是操心,要帮她准备好凳子,又怕她站上去擦东西的时候摔下来,两人叽叽咕咕个不停。
睇睇穿好了衣服准备出门,看妈也吃了粥忙忙的跑出去了,说是昨天晚上那女人一定在汉森先生家里过夜了,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坏话,着急着去打听消息了。
睇睇今日里要去海上银行办事,特意稍微的打扮了一下,却不过分。脸上是淡淡的妆,却把眉毛画的长长的,斜斜扫进鬓角里。穿了一件窄袖月白色缎子绣单朵牡丹花的雪纺绉边长旗袍,这是睇睇看起来最贵气的一件衣服,虽然简单、却看起来完全不像个丫头。头发睇睇也简单绾在脑后,打了两个浑圆的髻,在两耳后面依偎着,娇俏可人。睇睇特意没带什么首饰,手腕脖子都是素净的。
刚出门的时候,睇睇看了看时间,恰好是8点多,这个时间妈妈的主人家汉森先生还没去公事间,应该还和自己的新女友温存着。
睇睇偷笑了一下,在街口电话间那里一闪身就走了进去。
她熟练的拨了汉森先生家里的号码,嘟嘟~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起来。
睇睇特意没先出声音,而是等对面的人说话。
对面愣了几秒,用英文问道:谁呀?这么早打来。
是个娇滴滴的女人的声音,英文里有一股东南亚的味道,东南亚的味道是什么?这个睇睇说不出来,但是她听得出来,似乎是每句话的尾音都是一声的,而且拖得时间比较久,在最要结束的地方突然向上一扬,挑起一个新的发音高潮。当然也不完全是这样,不过一句话里有一个拖音,睇睇就可以判断出来了,那这一定是汉森先生的马来西亚新女友。
那女人一边说,一边冲着自己那边道:这么早,是不是找你的?
睇睇捂着嘴笑了一秒钟,立时正色回来,假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啊?你是谁?这是汉森的号码么?
对面立刻就醋意涌上来,厉声问道:你是谁?
这个时候彷佛汉森先生已经起来,冲过来抢电话,但那个女人却举着电话机不许他接。两人半真半假的闹起来。
一边举着话筒那女人一边问:你是谁呀?是娇丽还是那个爱尔兰女人?
睇睇看事情已经闹大,便像是抽泣一般出了几声,然后马上挂断了电话。挂完之后她悄悄把这边的话筒提起来,没有挂在机器上。
挂上电话之前的一秒钟,睇睇还听到汉森先生那略带粗鲁的英国口音对马来西亚女人解释道:亲爱的,我不知道是谁啊,真的没有约别人。
睇睇笑的弯了腰,她想这下这个女人就只顾的和汉森先生吵架,来不及找妈妈的事情了。说不定两人就此分手放开来去呢,那就最好了。睇睇知道,男人最怕死缠烂打、捻酸吃醋的女人,特别是汉森先生这样的大龄单身汉,如果他愿意走进婚姻,早就结婚了,不会等到现在四十多岁还是自己一个人。
睇睇哼着歌,慢慢走到街上去,腰肢摇摆,好似一朵莲花在风里摇曳。
香港无可厚非是小的,不管去哪里,没有自己家的小汽车也是很方便的。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政府更是建了有轨电车,睇睇家村口就有一站电车经过。这种电车是双层的,上下比左右高,看起来摇摇晃晃很是危险,却因为开的慢,所以也没出过什么事。
睇睇想着,怕时间赶,还是坐车。她款步走上了电车,摸出一角钱,递给司机,司机的眼睛似乎被睇睇的腰迷住了,眼睛眯缝着,吃吃笑着,想要打趣却狠狠拦住了自己。
睇睇看惯了男人这副嘴脸,现在坐车的人很多,睇睇只好走到上一层,坐在了双层电车的最上面一层。
吹着香港的风,睇睇看着双层电车摇摇摆摆的走过狭窄又嘈杂的街道,两侧的楼房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是新建的也看着那么破旧,上面挂满了各种横横竖竖的招牌,写着”燕窝、干鲍、报馆、药店等等的“大号文字。每到一站,便有一个铃铛当当当当的响着刺耳,似是提醒车上的人下车,也像是提醒车下的人到站。
战前的香港,就像是一辆安稳又危险的双层电车,带着车上的人摇摇晃晃向前开着。内地的有钱人纷纷跑到香港来躲避战事,住几年又有回去的,然后再来,香港房价飞涨,人员纷杂。而香港本地的富豪又担心战乱,纷纷跑到东南亚或者英国去了。因为生意在这里而实在走不掉的,也慢慢把家人挪动过去,甚至在国外置地买房,做个备选。在香港本地的外国人则更多的在观望,香港比他们的国内更容易捞到钱,生活也更奢靡有趣,没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回国的。
睇睇感觉到香港正在发生着变化,但是这变化对于她一个十九岁的昨天还是女佣人的漂亮女孩来说,不足够大,不足够改变她的生活。
海上银行的大堂理事看到睇睇进来,忙不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