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一连下了三天,连鸟雀都鲜少出现了。
奉载玉放了吴老汉、吴婆子和女儿一家团聚,自己和林九在前面看铺子。
因为雪天路滑,铺子里不仅没客人,连上门八卦的人都没了,于是奉载玉就在铺子里写春符、画年画,林九则在一边写奉载玉布置给她的功课。
写了一会儿,外面风又变大了,窗户被吹的啪啪作响,林九忍不住问他道:“咱们是不是这半个月都没法往醉城去了?”
“这么冷的天最好还是走陆路坐牛车,如此只能等到路上积雪化掉了。”奉载玉手上动作不停。
“那坐船呢?”林九伸头看了看他的画,上面画的应该是些传说中的上古神兽,正纷纷从烈火中奔腾而出。
奉载玉笔尖上沾了一点朱砂道:“这几日风大,坐船的话,对于毫无修为的人来说就是冒险了。”
“这倒也是,我看吴嫂那外孙,小小的一点儿,怕是禁不住江上的风浪。”林九撇撇嘴道。
奉载玉笔下顿了顿:“等将他们在醉城安顿好,你我就要准备去千明山脉寻珩山玉了,千明山脉在月洲不尽海深处,来去一回至少也要三个月,所以我会找机会尽早上路的,不必心急。”
“我哪里是心急这个,我是……”林九说到这儿不自觉地咬了下下唇。
她心里是知道这么多天过去,易洛一定已经和自己丫鬟回家去了,但还是忍不住隐隐地萌生出些失落来。
奉载玉看她表情略显纠结,大概猜到了原因,心下一叹:也不知他带她作为普通人领略人世,是对还是错。
尽管心里有这样的思虑,但他并不后悔,因为他知道这也是林九想要的。
七星斋内外暖意融融,团圆的和乐与幸福感颇具感染力,但也衬得落单的人越发孤独。
吴鱼日复一日的在莲塘小院里做着重复的工作——打扫院子、清理池塘、烹煮香茗、誊抄古本。
原来吴婆子一有空就会跟他隔着院门说说话,但时间并不规律。女儿女婿一家来了广陵镇后,她和吴老汉白天都和他们在一起,于是每天就在隔壁吃完飧食之后再来七星斋,同他说说这一天都做了些什么、聊了些什么。
吴婆子说话诙谐,吴鱼听得也开心,但吴婆子走后留他一人时,那种孤独与失落的感觉就越发清晰。
一日清晨,奉载玉在照月楼中收拾最近吴鱼抄好的书卷,拿起来细细翻阅几页,不禁满意地点头。
经过这么多年的积累与钻研,吴鱼的笔力与从前相比大有进益,若不是他自己不愿自己的痕迹流传于世,恐怕世上就能多一位书法大家了。
吴鱼进门来便看见了奉载玉对他所誊抄的书卷表现出了满意,心下也觉安慰。
虽然奉载玉平日里写写画画的多是符咒,但吴鱼是知道他在书画上的造诣的,故而能得到他的肯定对吴鱼来说无疑是喜事一桩。
也因此,即便奉载玉并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世,吴鱼也知道必不简单。
见吴鱼进门,奉载玉便顺嘴夸了他几句,忽听他开口道:“斋主谬赞,不过我倒是有一事相求。”
奉载玉鲜少听吴鱼对他有什么请求,好奇之下便欣然道:“说来听听。”
吴鱼走到他跟前道:“姐姐一家回到广陵,我虽无法与他们相见,但想来送礼物还是成的,所以我打算抄几本书来送给我那外甥,也算表达我的一番心意。只是我自己无法出面,所以这送书还得借斋主您的名义,不知……斋主觉得可行不可行?”
奉载玉颔首道:“自然可以,到时我便说是一位友人亲手所书,珍贵无比,这样就能全了你这一份心意了。”
吴鱼听罢立刻拱手道:“那我就在此先谢谢斋主了。”
奉载玉微笑道:“早该如此的,也是我疏忽了。”
待吴鱼走后,林九扒着楼梯扶手滑到了一楼,一边朝奉载玉走来一边随口道:“吴鱼说话动作越来越像瀚海神宫的人。”
听她这么说,男子不由愣了一下。
见状,林九忽然有所悟道:“或者……是越来越像你了?”
奉载玉无奈一笑道:“若不是你说,我倒是还没注意。”
“上回温媪来买了那么多漂亮的男衫布料,都是买给你的吧?什么时候裁成衣服穿给我看看?”林九虽然不喜欢温媪,但却是认同她眼光的。
奉载玉想到那些华丽的布料,不由有些头疼。
那些料子若是裁成哪里是在这小镇能穿得出去的?况且他一想到那是温媪亲手挑的,还莫名觉得有些恶寒。
于是他道:“那些布料我已经准备送人了,不如你帮我挑选一些,就当是过年了。”
奉载玉这么说,林九自然是高兴的,便同他定下了再去醉城时,定要挑些好料子给他穿。
一恍又是几日,广陵镇上的雪已经被顺着淡江而来的凛风吹得一干二净,奉载玉他们一行人也准备启程了。
吴婆子乐乐呵呵地给他们做了一桌子的菜践行,并答应等天气转暖之后就去醉城看他们一家。
吴歌知道这个秦悯秦斋主待人一向宽厚,是以不疑有他,即便是在这临别之际也无多少离愁别绪,一顿饭大家吃得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