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开始拒绝睡觉,他整宿整宿的熬夜,处理政务,上下眼皮打架他都用手撑着,绝不入睡。
因为一旦陷入睡眠,他便会梦到那些人麻木空洞的眼睛,与行尸走肉无异,拖着沉重的身躯在人间苟活,那场景,比勾魂索命的厉鬼都要可怕。
太祖快要被逼疯了。
眼白的血丝几乎蔓延到黑色瞳孔,太祖最终没撑住,在摆满资料的几案上睡着了。
即便几天几夜没睡,太祖依然在做梦。
但与以往压抑绝望不同的是,这次他的梦境中,山清水秀,草木旺盛,翠绿到能滴出水。
山泉源源不断,好似永远不会干枯,灵气充沛,吸一口,太祖便觉自己浑身疲惫全消,神清气爽。
这里,充满了生机。
山顶有一间茅草屋,太祖因为干旱之事和僧人接触颇多,稍一思索,便扎进衣摆,开始爬山。
有灵气的存在,太祖补蓝很快,用了三天三夜,在第四天太阳初升的时候,登上了山顶。
登高望远,山下风光尽收眼底,山峦起伏连绵不断,云海翻腾直上青云,好似仙人居住之地。
只一眼,让人顿觉心境开阔,烦恼全消,红尘往事,不沾半点。
太祖赞叹:“好!朕能有幸观此等风景,也不枉来人间一趟。”
“哐当”,有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太祖猛地转身,只见一老者侧对着他,提着水壶弯腰浇水。
需要浇水的那块地有七八尺宽,用竹篾编织的栅栏围着,编得很精巧,看得出来是很用心做的。
老者提着水壶,慢吞吞地移动,把围着栅栏把整块地浇了个透。
他走到另一面时,太祖才发现,老者白眉白须,眉毛很长,几乎要拖在地面。
太祖心中一惊,曾有高僧跟他见过,九天之上的得道仙人,眉毛极地,三花聚顶,大罗金仙。
太祖连忙跪拜:“仙长,在下冒昧闯入,还请仙长原谅!”
老者没理他,太祖悄咪咪抬起头,老者不知是有意无意,变为背对着他。
太祖厚着脸皮起身,把方才落地的东西捡起放好,然后来到老者身侧,毕恭毕敬地再次打招呼。
对方沉浸浇水,将他视若无物,太祖腆着脸跟着,瞥见栅栏里只有土,没有种下任和作物,斟酌道:“仙长,这土里没有作物,仙长却坚持浇水,在下有一推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者一顿,终于施舍了他一个眼神。
太祖把这一眼当做是允许,再接再厉:“给没有种子的土地浇水怎么会长出作物呢,在下猜测,仙长所为恐怕不是养育作物,而是同那姜太公钓鱼一般,愿者上钩!”
太祖说完,一脸期盼地看着老者。
老者浇完水,慢吞吞地直起身子,走到茅草屋墙角,把水壶放到窗台,太祖亦步亦趋地跟着,十分谦卑。
期间,老者又看了他一眼,平淡的眼眸没有丝毫感情,太祖却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嫌弃。
老者又搬了一个躺椅,放在栅栏边,躺下闭上眼,风慢悠悠地吹,十分惬意,似乎要在这里睡一觉。
太祖眼皮一跳,难道他猜错了?
眼见老者要睡着了,太祖连忙从屋里端了茶恭恭敬敬地奉上,“不瞒仙长,在下乃人间一国之君,为政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自认无愧于天下。
可近来,在下梦中时常出现民不聊生场景,大旱三年,人口锐减,十不存一。
在下于天下苦寻能人,却无人可解,今日有幸得见仙长,心中惶恐之际又有欣喜,在下恳请仙长,求仙长为黎民苍生指点一条生路!”
太祖声音带着哽咽,捧着茶杯,双腿一弯,在躺椅边直直跪下。
老者掀开眼皮,望着蔚蓝的天空,侧过头,目光缓缓落到被栅栏围着的那一块土地上。
许久,老者叹息一声。
“快了。”
老者一拂衣袖,白雾把太祖重重包裹,太祖猛地醒来。
从那之后,太祖再也没有做过任何梦,无论是干旱,又或者是茅草屋。
两年后,天出异像,原本万里晴空,却陡然天幻地暗,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太祖与城楼眺望,十里外,爆发出冲天的蓝光。
太祖福至心灵,大喜:“天下有救了!”
当即不顾风雨,往蓝光之处打马而去,身后跟着一众宫人,众人来到十里之外,只见一六岁左右女童负手而立。
女童目如点漆,肤白如雪,灵气围绕,倾盆大雨,众人淋成落汤鸡,她没有遮挡,却一身干爽。
不染尘埃。
太祖咽了口唾沫,翻身下马,一步一步靠近女童,宫人出声阻止,“陛下,小心是刺客……”
太祖一抬手打断,众人噤声。
太祖离女童越来越近,先前目光没有波动的女童,在他离她只剩五步距离时,她目光缓缓向下,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脚。
太祖一愣,当即止住脚步,试探地问:“可是仙长派下来的童子,解救人间百姓?”
女童神色平静,没有出声,太祖沉吟,拱手道:“劳仙童大驾,请随朕回宫中下榻。”
女童没有回答,大雨却倏地停了,乌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