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车把式猛地喝止着牲口,使劲拉下马车的车闸。
也许是他动作太猛了,马匹收不住脚,猛地长嘶一声,前腿立了起来。
马车颠了一下,车身一歪,那车把式在车辕上坐不住,一下子跌落下来。
骨碌碌……
他在地上翻了个滚,手里的鞭子也扔掉了。
官道上,都是尘土,车把式本来脸上、身上就在淌血,这一跌倒,滚得一身一脸的土,更加狼狈,一张脸上尘土混着血汗,花花道道,像是鬼脸一样可怕。
他膀子上的那支箭,扎在肉里,微微颤动。
两个持枪的大兵跑过来,拿汉阳造步枪指着他,喝道:“起来,你是什么人?”
车把式萎靡地瘫倒在地上,嘴里喘着气,叫道:“老总,救命呀……赶紧救命……”
“怎么回事?”
“我家小姐,被土匪劫走了,一大群土匪呀,吓死我了……”
一个大兵收起步枪,用鼻子哼了一声,用厌恶的目光盯着满身血污的车把式,撇着大嘴说道:“呸 ,你家小姐,与老子有什么相干,你快滚蛋,别耽误我们的正事,滚。”
这时候,骑兵班长大踏步走过来。
那车把式眼尖,看出来这是个当官的,在地上爬了一步,朝着班长伸出带血的手臂,可怜巴巴地叫道:“不好了,长官,有土匪,好凶恶的土匪,不但劫走了我家小姐,还劫走了另一个当官的,求求您赶紧救命……”
“嗯?你是谁,从实讲来。”
“是,是,长官,”车把式喘了口气,神情萎靡至极,瘫软在地上,勉强抬起头,活像一个断了脊梁的癞皮狗,就要奄奄一息了。
“长官,小人叫王三,我家小姐……是去走亲的,谁知道……”
“咄,我让你讲那个当官的,怎么回事?”
“是,是,那是一个大官,听土匪的口气,是从京城……派来的……好像钦差,土匪他把绑……”
“你说什么?”
那班长忽然怒吼起来,像是被蝎子蜇了似的,浑身一震,上前一步,俯下身子,一把抓住车把式的前胸衣服,像提一条破口袋似的,把他提起来。
“你说的是真话?真是从京城来的?”
“长官……”车把式脸孔痛苦地扭曲着,嘴角往下淌着血,看上去可怜至极,带着哭腔说道:“您看我这样子,差点死在土匪手里,哪里会不是真话?我家小姐命在旦夕呀……长官,求求你了……”
“谁问你家狗屁小姐,那个大官,到底什么样子?”
“我……小人没看清楚呀,他带着好几个护兵,可是让土匪打散了,他们抓走了他,跟我家小姐一起……他们拿藤蛇棒打他,把头都打破了……”
“土匪奔哪里去了?”
“拐……拐下胡羊小道,奔东大洼方向去了……”
“嘿!”
班长又气又急,猛地一撒手,把车把式扔在地上。
车把式的身子象一条死蛇,摔倒在地,落地时碰着了那支插在膀子上的箭,箭杆一斜,更加深入皮肉,并且在肉中翻搅,其痛可知,车把式“哎哟哎哟”一阵惨叫,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状甚凄惨。
浑身痛得乱抖,其状惨极。
班长跟本就没看他一眼。
他猛地朝着官道旁边的士兵们挥手,喝道:“弟兄们,大事不好,出岔子了,李先生被土匪劫走了,大家赶紧去追。”
命令之下,乱哄哄的喧嚣,骑兵们赶紧扳鞍上马。
十来匹战马,扭转了方向。
骑兵们在班长的率领下,朝着另一条岔路,乱纷纷地疾驰而去,马蹄杂沓,不一会功夫,便驰远了。
……
趴在地上喘气的车把式,抬起头来。
他望着远去的骑兵,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满是血污的脸上,这笑容,看上去无比的怪异而狰狞。
……
“呀,铁猴儿,他趴地上不动了,他会不会死掉?”
“屁,他活得比你还精神呢,骆花脸是什么人,浑身都是戏,专门骗你这种笨蛋。”
“他的伤看来挺重。”
“嗤,诈盗坚忍无比,三刀六洞,都在所不惜。否则岂能骗过别人?”
“那他到底想干啥?”
“我又没钻进他的肚子里……反正下的本钱越多,诈局里的货就越大。我敢肯定,骆花脸演的是一场大戏,现在刚刚拉开了幕帘,接下来,一定更精彩。”
……
骆花脸在地上趴了一会,慢慢爬起身来。
他并没有处理膀子上的箭,而是任由它继续插着。也没有处理身上的其他伤口或擦拭血迹。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胶水,将一些假胡须粘在脸上。又把一些白色的头发,粘在头上。一会功夫,他变成了一个花白头发、花白胡须的老头。
化装的动作,甚是熟练。
……
山坡上藏着的憨牛,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象河马。
“喂喂,铁猴儿,怎么回事呀?”
“嘘——闭嘴,别说话,看,来了,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