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绝不敢奢望的团圆美满。
周幼吾立在门边，远远便瞧见身着玄色冕服，威仪秀异的天子手里边儿牵着一个卷毛小郎君走过来了。
燕观的皮相生得还是很好的，尤其是他在外边儿习惯性地端出一副冷淡模样的时候，龙章凤姿，天质自然，难怪长安城中有那么多倾慕于他的小娘子和……小郎君呢。
燕观自小在战场上锻炼出了一副锐利眼神，自然一早便注意到了那道锦葵色身影。
只是看了那么一眼，他便克制地挪开了目光。
媞媞在等他们回家。
这样的认知叫他原本淡淡的心境中陡然生出浓烈而隐秘的欢喜来。
卷毛小郎君早就看到阿娘了，刚想挣脱阿耶的手跑过去的他猛然想起今儿白日里阿耶教他的那些事，便也学会了忍耐，只克制又眷恋地看了一眼阿娘。
阿娘再等等衡哥儿！衡哥儿马上就能回到阿娘身边啦！
只是……
衡哥儿瞪大了眼睛，又用小胖手使劲儿搓了搓眼睛，把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都搓红了也没见阿娘从阿耶怀里退出来，不禁尖叫一声，顶着一个卷毛小脑袋就往两人中间钻。
最后如愿以偿被阿娘抱在怀里亲亲的衡哥儿得意地对被他挤到一旁的阿耶丢了个眼神——
输给衡哥儿，不必自卑。
毕竟他可是阿娘最心爱的小胖郎君呢。
-
“你们祭拜先祖的时候，天上忽然来了一道雷，将先帝的牌位给劈烂了？”
周幼吾庆幸她只是手上端着汤碗，还没来得及喝，不然这会儿多半要喷小胖郎君一脸了。
浑然不知自己逃过一劫的衡哥儿点头，看着还有些兴奋，还给她手脚并用地比划着：“就那样‘唰‘的一下，突然就来了一道好亮好亮的光。然后阿耶就把我抱走了，地上全都是木头渣渣呢。阿娘你看，我的脸有没有受伤。”
见衡哥儿故意腆着小胖脸给她瞧，周幼吾敷衍地摸了摸：“嗯嗯，没事儿，还是好乖。”
心愿达成的衡哥儿喜滋滋地吃了好大一口芙蓉鸡蛋羹。
周幼吾狐疑地瞅了一眼燕观：“只是先帝的牌位被劈坏了吗？”
燕观点了点头，换了身常服的他脱离了外人眼中的冷淡疏离，刚沐浴过的卷毛犹带着一点湿意，末梢乖巧地贴在他线条冷毅俊美的脸上，无端给人一种反差极大的，却又十足迷人的感觉。
“快吃。”燕观给她盛了一碗蛤蜊黄鱼羹，又给眼巴巴看着他的小胖郎君夹了一个金陵丸子，脸微微拉下来的时候还是很有几分气势可言的，“《论语·乡党》曰——”
衡哥儿自信满满地抢答：“食不言，寝不语。”这个先生昨个儿才讲过呢，衡哥儿记得很清楚哦！
燕观随即点头道：“说得好，之后就不要再说了。”
周幼吾忍着笑又夹了一筷荷包豆腐到衡哥儿的小金碗里：“今天辛苦咱们衡哥儿了，待会儿阿娘给你讲故事好吗？”
被阿耶气得小胖脸鼓鼓的衡哥儿瞬间又春暖花开地笑起来了：“好！”
说完他又小心翼翼地睨了眼燕观：“衡哥儿不小心说话了……”
“啊！衡哥儿又不小心多说了一句……”
看着这小胖郎君纠结得一句接一句，周幼吾拧了燕观一把。
……然后累到了自己的手。
这厮不仅皮肉坚实，穿得还更多了。
-
门被推开，送来一习寒风。
燕观放下手里的奏折，过去自然而然地解下她的披风：“衡哥儿睡了？”
周幼吾点点头。
原本想上前服侍皇后更衣的柳芽与花萼对视一眼，笑着退出去了。
近日娘子大半日都没能见着陛下，定然想得紧，她们可不做那等没有眼力见的人。
周幼吾拉了拉他的手，暖和得紧，她便将整只手都塞到他掌心里，晃晃悠悠地问他：“现在你总能告诉我为何独独先帝的牌位会被雷劈了罢？”
“唔。”燕观坏心眼地挠了挠她的掌心，被她毫不留情地打了一下之后才老实下来，“老头子生前惯会见异思迁，如今借着他的名号为我们解决一些事儿，倒是省得麻烦了。”
他在说什么？
周幼吾疑惑地望着他。
周幼吾这副傻乎乎的模样实在可爱，燕观没忍住揉了揉她乌黑蓬松的发顶：“明天你就知道了。”
周幼吾还想再问，燕观便将她拥入怀中，声音里带着些淡淡的倦意：“好累，让我抱抱。”
……他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她去给衡哥儿讲故事哄他睡觉的时候，他都还在批折子。
想到这里，周幼吾的心便更软了些，手慢慢环住他劲拔腰身。
察觉到怀中女郎愈发柔软的身子，燕观得意地扯出一个笑。
-
第二日一早，燕观先去上朝，剩下她和衡哥儿两个人慢悠悠地用早膳。
衡哥儿最近爱上了南瓜粥，带着金黄色泽的南瓜粥又甜又软，他一个人都能喝完一碗！
周幼吾再吃了口龙眼包子便吃不下了，见衡哥儿还在珍惜地刮小金碗里的米粒，不由笑道：“好了好了，没有了咱们就明天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