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忽然哑了。
“要我不提前尘事的人,是你,沈樾。”祝枕寒缓缓的,说道,“要我不拘泥繁文缛节的人,也是你。斩断剑穗的人是你,在说到放下往日恩怨之际沉默的也是你。”
“我在退。”他说,“倘若你仍顾及往日情面,就不要再追了。”
祝枕寒接下鸳鸯剑谱一事,大多为了沈樾,或许是那一丝一缕的侥幸心理作祟,希望一切有得转圜,然而他如今已经知晓了沈樾的想法,自然不会纠缠不休,惹人厌烦。
理应如此。
但当祝枕寒望见沈樾眼底的痛意时,忽然觉得荒唐。
他与沈樾修鸳鸯剑法这件事很荒唐,沈樾莫名其妙的痛也痛得荒唐。
因为察觉到这一点而感觉胸口疼痛呼吸困难的祝枕寒,更是荒唐至极。
沈樾的声音生涩低哑,问:“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他目光是虚的,却还是追着祝枕寒的视线,像是一定要求一个答案。
那实在是无法直视的凛冽苍风,汹涌的,肆意的,却又隐约压抑着什么情绪。
祝枕寒嘴上说的是“别追了”。
心里想的却是,倘若沈樾再进一步,就会引火烧身。
火星子是经不起撩拨的,他生怕风一吹,一簇簇焰火就重新燃了起来。
于是他微微敛眸,视线稍低,不让沈樾瞧见眼底的火。
“沈樾。”祝枕寒念他名字时,最后一个音节总是近乎轻叹,“我曾说过,这世上任何事情都不该令你感到痛苦,即使是我也不行。我不是想要彻底和你断了联系,而是因为我觉得你师姐的话说得有道理,既然事已至此,不如放下过往,重新认识彼此。”
这有可能吗?祝枕寒和沈樾都心知肚明,永远不可能。
许是受到了祝枕寒的影响,沈樾也冷静了下来,问:“你想同我成为友人?”
祝枕寒想,退而求其次也好,便没有反驳。
沈樾终究咽不下那口气,有意刁难,遂开口说道:“若是要做友人,好歹对彼此知根知底,你知道我的习惯吗?知道我平日里喜欢做什么吗?如果你连这都不知道——”
“月上枝头,你最爱在屋檐顶上吹晚风,偶尔兴起,或许会衔来叶片吹一曲。”
沈樾噎了一下,颇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知晓的?”
祝枕寒道:“向来知晓。”
因为每当那时候,祝枕寒都站在稍远的地方,只是静静地看着,并不出声扰他清净,等到沈樾跃下屋檐,有点儿兴致缺缺地踱了几步,祝枕寒才显出身形。正是因为如此,沈樾才总说祝枕寒每次来得都巧,正好是在他感到无聊的时候给他突如其来的惊喜。
然而,这些话他终究是不可能说了,这话太亲近,显然不是这时候该说的。
眼见着沈樾的神情有所缓和,祝枕寒心底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世上能叫他怕的事情并不多,而沈樾生气这件事,称得上一件。
说来也很怪,沈樾对外向来都是和和气气的样子,对所有人都很大度,唯独在面对祝枕寒的时候,却像是死死咬着猎物的鬣狗,紧缠着他不放,尤其是这时隔两年之后的重逢,短短不过四五日时光,沈樾就已经动怒了好几回,又像是一点就炸的炮仗。
山路曲折,如此一路上边说边走,祝枕寒起先并未觉得不对劲,直到那座熟悉的石雕映入眼帘,他才意识到什么似的,猛然回头望向沈樾,犹豫道:“你这是?”
“最近,落雁门无法随意进出。”沈樾脸上挂着再明显不过的假笑,说,“小师叔不是说要同我做友人吗?既然是友人,我将我的饰物借你两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祝枕寒这才琢磨出来沈樾说的那句“跟我来”是有何用意。
他从来就没有说过要带祝枕寒下山,只是不解释,故意叫他曲解罢了。
然后,又渐渐琢磨出沈樾是拉不下面子,只得这般拐弯抹角地向他赔礼道歉。
祝枕寒想,他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他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生气,可沈樾就是一口咬定他一定是生气了,做这些事情,与其说是补偿他,倒不如说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所以祝枕寒没有拒绝,沉默片刻,说道:“好。”
沈樾看他。
祝枕寒说:“我知道你是怕你师姐误会,没有想太多,情急之下才斩断了剑穗。玉冠我暂且借用几日,待到落雁门解封,能自由进出之时,你再带我下山去,可好?”
面前的小师叔用了最温柔委婉的措辞,试探地说,带他一同下山,又问,可好。
分明还是难以触碰的雪顶之花,却叫沈樾忽然感觉他们之间的主导权是在于他的。
这样的认知让沈樾顿时心情大好。毕竟,这株花如今是落在了落雁门,落在了他的地盘上,无论是去还是留,是揉圆了还是搓扁了,都随他喜欢了,要是他不去寻祝枕寒,祝枕寒也只好一个人呆在屋里,哪里也去不了,好似浮萍,只能依附着他渡水而行。
连带着,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他摸了摸鼻尖,说道:“倒也不是不行。”
这一来一回,他们之间的气氛明显有了好转。
浮光游弋,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