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李伯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挪到她身前的,单腿支着地,神情不明地吐出了两个字。
“裙子提着点儿,我骑得慢,这回不会把你裙子绞坏的。”
冯艳红的确是有一丝迟疑,但迟疑的不是裙子,而是这两天队上的那些长舌妇,没少传他们俩的闲话,昨天回来的时候她都听到了。
难道他一点儿都不在意?
就算他不在意,李家会真的不在意吗?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他在京城还有个未婚妻,上辈子他们也是在今年订的婚,正式订婚不久他就去参军了,之后十多年里她都没得到过他的消息。
他再出现的时候,他却说他也离婚了,妻子去了国外......
冯艳红提着裙子,端端正正地坐上了后座,脑海里关于他的那些事情却越来越清晰,甚至他们儿时的事情也会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就比如说,那时候他十二三岁的时候,刚刚学会了骑车载人,兴冲冲地跑到她家,要带她出去玩儿。
那时候的她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刚刚知道臭美,穿着裙子就跟他一道跑出去了。
结果乐极生悲,新裙子绞进了车轱辘,绞了一个大洞,她闹脾气一路哭着,不肯再坐他的车,哭着回了家。
他拿钱来赔她裙子,她还没伸手接,就被她老妈骂了一顿,要不是他拦着,恐怕她老妈都得上手。
钱她没收,裙子破了,还挨了骂,可想而知她当时心里有多委屈。
因为这份委屈,她好久没有理过李伯山,再后来他们家就搬到场部去了,年纪再大点儿,关系也就淡了......
“要进城?”李伯山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就有些不安,以至于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嗯,我妈说带我去开些祛疤痕的药。”
“哦。”
冯艳红觉得他这一声哦,倒是有点儿松了一口气的意思。
又忍不住在他的背后翻了翻白眼,这个人简直了,传说中的惜字如金吗?
小时候好像也不是这样,怎么后来的大半辈子都变成这样了?
从那一个‘哦。’之后他们就彻底断了话题,他依旧稳稳当当地骑着自行车,缓缓停在公交站前。
“哎!李伯山,你家是不是要卖自行车?”
冯艳红脚都还没有站稳,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为什么会这样记忆铭心呢?
当然是因为这声音里透出来的高傲,她后来的大半辈子,都没有遇到过比她更骄傲的声音了。
这道突兀的女声,后来她很多年也没有再听到过。
花孔雀,本名花想容,爸妈都是大城市里来的知青,听说都还是大学生,现在她爸妈,都在农场高中任教。
花孔雀这名字,还是她上小学的时候给她起的,可能是因为太贴切,以至于这个外号一直伴随了他整个学生时代。
学校里可能会不知道花想容是谁,但说起花孔雀那必定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高中毕业之后去外地上了大专,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只是还记得她那副骄傲的神态和扬着音调的特殊声音。
现在的她依旧高高地扬着下巴,一袭红裙,带着红色的压发,背着双肩书包,站在她和李伯山不远的地方。
“冯艳红?!”
花孔雀见到李伯山身后的人是冯艳红之后,显然是大惊失色的。
“李伯山,你、你怎么能带她呢?”
“我带谁关你什么事?”李伯山拧着眉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自行车现在不打算卖了!”
李伯山转过头对上冯艳红的时候,语气就明显温和了许多。
“你自己路上小心点儿,我得去上班了。”
“好,麻烦你了,你也路上小心。”冯艳红有一丝晃神,他说是现在不打算卖了,那也就是说,之前的确是想卖自行车的。
他家里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很不好?
两人的交流落在花想容的眼里就变得十分的刺目,半眯着眼睛,像是恨极了冯艳红。
“你要去上班?你真的不考大学了?我爸说你的成绩很好,要不是发挥失常,肯定是能考上大学的......”
“嗯。”李伯山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骑上自行车火速离开。
花想容追了两步见人走远了,又将目光锁在了冯艳红的身上。
冯艳红知道她把自己当成宿敌看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她给她起的那外号那么受欢迎,又谁让她们学生时代就互看不顺眼呢?
对于这个有脾气,有傲骨,激动起来还不怎讲理的大小姐,她当然想回避,但是看这情况,好像避不了了。
“得意什么呀?就算穿上裙子,也是一副村姑样子!切!~”
“做人得有自知之明好吧,别妄想不该是自己的东西。”
花想容眼神里带着恼怒和鄙夷,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冯艳红,说完扬着下巴扶了扶书包带子,就准备转身离开。
“人是得有自知之明,别总看到什么都觉得是自己的。”
就算她文化程度不高,也能听的出来,她指桑骂槐的是说她配不上李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