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在这方面的很多问题。
最后,池竹西终于看向那个黑色的本子。
他记得这个本子,还有另外一本一模一样的黑皮本子就躺在自己抽屉里。
池竹西刚上小学那会儿,老师要求他们写日记。别的同学都写今天和爸爸妈妈去了哪里玩,又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家里有了毛茸茸的新成员,真是高兴的一天。
而池竹西写不出那些,他的周末很充实,可没那么多的感想,老师又要求他们多用好词好句。池竹西没办法,只能把自己都看不懂的东拼西凑的日记交上去。
某月某日,晴。
今天家里司机带我和哥哥去看瀑布,这里密密麻麻全是人头,哥哥有些不高兴,说这是望颅山瀑布,我听不懂,但是我觉得哥哥好聪明。
某月某日,雨。
很晚了还没吃饭,哥哥说保姆阿姨今天生病了。我好饿,又很紧张,不明白为什么哥哥要给我一根木棍。哥哥说这是法国的木棍,好吃。他率先咬了一口,牙掉了,他扔掉棍子,说法国人都是傻哔。我问他傻哔是什么意思,他拽着我脸,说小孩子嘴巴怎么能这么不干净,是不是欠收拾。
明明是他先说的。
……
老师看见这样的日记自然给不出什么好的批注,可池淮左很喜欢,捧着他的日记本笑得不可开支。甚至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两本一样的黑皮本子,一本给他,一本留给自己。
“等长大以后翻开看,看看你的,再看看我的,一定很有意思。”池淮左说。
虽然这么说,但池竹西从来没见池淮左写过日记,也从来不知道他会怎么记录下那些日常生活。
而刚翻到第一页,看清日期的瞬间,池竹西就僵在了椅子上,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20xx年/12月3日/晴」
那是多年前的生日,老奶奶死亡的那一天。
也是一切开始的日子。
终于联系上了安澜娅,容岐尽量用最客观的描述向她转述了发生的事情。电话那头一直没人应声,他耐心地等着,最后才听见永远强硬果决的女人含糊不清的声音。
“池樊川的助理也给我发了邮件,说葬礼就在两天后……我明早就回来。”
容岐“嗯”了一声:“我在公安局看见蔡闫,她应该是为了池淮左的遗书内容来的,我没让她见竹西。她似乎对兄弟俩手里的股份有些想法。”
“……抱歉,容岐,我现在脑子很乱。”
容岐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
安澜娅又说:“池淮左他真的是自杀吗?”
“不清楚,不过警方明早就会发布案情通知,池淮左是池氏集团的继承人之一,池樊川那边也会出通告。你也觉得他不会自杀?”
“我不知道。”安澜娅说,“我一直弄不清那孩子的想法,当初我和池樊川离婚的时候他也是主动留在那边,那种地方……是我对不起他。”
似乎是不想过多提到过去的事情,安澜娅立刻停下了这个话题,转而问:“池竹西呢?他,他一直……他的哥哥……他……”
“他已经睡了。”
又是冗长的沉默。
安澜娅在工作压力过大的时候也会找容岐进行咨询,为数不多提及池淮左的几次都会自然流露出懊悔又自责的神情,却基本不会过问池竹西。
她像在躲着这个孩子,又像是竭力让孩子躲着她。平日的关怀几乎是没有的,在这种情况下也说不出什么关切的话。
“要麻烦你了。”她最后只是说。
挂了电话,容岐想去房间看看池竹西的情况,将门推开一道缝隙,隔着隐约的灯光,他却只看见空荡荡的床。
容岐的心骤然缩紧,脑海中涌现的是数万件类似的案例,每一桩每一件都没什么好结果。
他仓皇推开门,心里指责着自己怎么就被感情冲昏了头,连确保病患服药这件事都忘记了。
当看清靠窗的书桌后,容岐愣住了。
砰砰乱跳的心稍微安稳了一些,接着就是无限制的心疼,容岐很少在病人身上投注过多的情绪,无条件的共情不利于心理医生的正常工作。
这些他都清楚,也一直是这样做的,颇具成效,从池竹西信任但不依赖的态度就能可见一斑。
但现在容岐有些后悔了。
他踏上棉软的地毯,走到书桌旁。桌子旁是空掉的夏威夷口袋,一堆杂物堆在桌边。
池竹西双腿蜷缩在椅子上,侧脸靠着膝盖,墨色的碎发散开,长长的睫毛盖着眼睑,在月光下发着冷光。
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