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她同容韫却连圆房都未圆过。她自从磕坏了脑子之后,身体一直不大好。最严重的时候,就是同容韫成亲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还在弋城,是王二娘亲手为他们操办的婚事。弋城向来不重视繁复的礼节,他们也没有拜高堂,直接送入洞房。她那时什么都不懂,未等容韫来掀她的喜帕,自己便手快掀开。
她现在也还记得容韫的表情,温柔且悲悯。如果不是他身上穿着大红的喜袍,还真的不大像是来成亲的,倒像是来渡她的。
不过也对,那个时候,她的恶疾让大夫们连连摇头,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活不过那个春日。容韫想必也是看她可怜才同她成亲。结果掀开盖头没多久,鲜血便不住的从喉咙里涌出来,怎么也挡不住。
更可笑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这要她命的恶疾是怎样来的。容韫说是她摔下沙丘被隐藏的乱石磕坏了脑子,她便信了。人在最绝望的时候总是会想抓住些什么,容韫就是她抓住便不想放手的光。
好在她最后被容韫带到皇城里来,才治好了一身奇奇怪怪的病状。也是容韫将她带到皇城里,她才知道原来这个冷漠清俊的人是当朝丞相。
之前在弋城同她一起玩耍的王二娘儿子看见容韫时便说她烧了什么高香能嫁给这样一个人,若是他知道容韫的官职想必会更是惊讶。
可桑淮觉得,容韫这样的人,就该是坐到这高位之上的。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桑淮眼神落回到桌上,各式账册还摆在桌上,以及走神时胡乱写下的容韫的名字。她随手抄起一本来无比艰难的看下去。既然容韫不肯带她去江南,那她便随意管管这丞相府好了。
想起今日前厅跪着的下人,桑淮的眉心突突直跳。她不明白容韫为什么对府里的下人如此严苛。她在早些时候便发现了,这丞相府的下人们也同容韫匹配的很,都寡言少语,做事严谨。
她还是喜欢热闹些。桑淮歪歪头,苏御史同温昔的画面在脑海里闪现,好像这府里多些热闹也不会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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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韫在离开丞相府时,忍不住掩唇轻咳一声。
隐竹急忙上前两步问询:“大人可是身体不舒服,昨夜一夜未睡,今早又处理夫人的事……不若今日将上朝之事暂先搁置?”
“无碍。”容韫轻蹙眉头,“此时推脱定会招来猜忌,朝中眼红我位高者甚多,再加之陛下近来奇怪的举动,想来发难只是时机问题。”
“所以此次去江南,容不得出一点差错。”容韫掩唇又低咳一声,招呼隐竹道:“走吧,想必今日又有弹劾我的折子要上奏。”
“那府里的事……”隐竹语气担忧。平日里夫人怎样胡闹都没有事,可现在将整个府都交给她,隐竹想起今日容韫动怒,罚了一众下人,何尝不是在为桑淮立威?
这丞相府向来只需要的是主子,而不是需要同下人们打成一片的主子。
丞相是,丞相夫人亦是。
“桑淮定能处理好府内的事,无需担心。”容韫抚掉衣物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土,登上轿撵。
桑淮虽记不清往事,但是她的本能还在。想起今早府里的厨子描述桑淮隔着一个院子都能将苹果射中,容韫低垂下眉目,勾起唇角。
他平日里于君于臣做的最多的便是察言观色,但他自己从来没有注意到,在想到桑淮时,神色总会从紧绷到缓和。
他暂时忘却朝堂,骨节修长的手指摸上唇角,昨日那带着酒气的清浅一吻……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多想做出回应,就像是天底下任何一对夫妻一样。但他不能,不能做出任何回应。
思及此,笑容霎时凝固。
他动桑淮,便是逾矩。桑淮是弋城来的乡下丫头,不过是坊间乱传,他最是清楚,普通的丫头,怎么会如此刁蛮娇纵,惹出大乱子,面见圣上,还能够面不改色的帮他掩饰。
能有如此胆量的,也便只有在皇宫之中受尽宠爱长大的公主。
桑淮虽不是永庆的公主,但也是西越的金枝玉叶。
他是曾跪倒俯身在她身前唤一声五公主的邻国使臣,而绝非此刻的亲密关系。
现在他关于桑淮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容韫阖眼,手将朝服上好的料子捏的褶皱的不成样子。他想,时间变得再慢一点,让他可以多保护她一段时间。
哪怕最后粉身碎骨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