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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蝉(1 / 3)

大约连卫冶自己都没料到这茬。

他苦苦构思一整晚的陈情计划,连个开头都还没起,就被封十三那软硬不吃的铁心挡了回来,甚至还赔了夫人又折兵,越倒腾,人反而越生气,气得连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刀都不要了。

然而天赋异禀的陈子列却阴差阳错地撞了邪。

每日都雷打不动贯彻着“晨间习武,午间读书,晚间再习一次武”完毕的封十三刚刚回屋,便见床上堆了一团浆糊似的刀。

他站在原地顿了顿,一直盯着那团浆糊问:“这什么?”

陈子列二话没说,斩钉截铁道:“奴爷送你的,托了我半天,我实在不好意思不答应。”

封十三:“拿回去。”

陈子列却像是早有预料,当即应声道:“那不成,奴爷还给你——咱俩弄来个灯笼呢,挺好看的,我刚试了摘不下来,要拿回去,你也得亲手爬上去摘,多麻烦!”

封十三听见这话,下意识偏头瞟了眼窗外的廊檐。

只见虚糊的窗纸外,依稀可以看到一抹晕开的红光,只豆大一点正亮,通体杂色繁多,却全然浸泡在近乎灼眼的底色里,暖得烫人。

……简直就像鼓诃小院里的那盏小油灯。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干什么?想做什么?

既然早已心知肚明封氏余孽的身份,是奔着这个来么?如果是要利用,又何必对自己这么好?

……还是说,他其实也有点儿真心,所以才会一大清早就守在门口等自己,哪怕是迷影重重也要替自己点盏看得见、摸得着的旧日灯?

封十三心里就算有再多的悲怆,再多对于拣奴不讲道理的埋怨,再多关于来路崎岖、去路不定,以至于前途未卜的惘然,面对这样的拣奴,这样不论如何都惦记着他的一颗心,不管眼下是怎样的情绪,此刻也无法发作了。

明日便是重阳,既要归宁,又要登高。

归的是阖家团圆,万家灯火的一粟人情,登的是攀高荣升,离离远上的一线生机。

陈子列无比茫然地看着封十三飞快地抄起长刀,活像寻仇似的往外奔去,当即吓得一个趔趄,赶忙跟了上去,生怕奴爷一个礼物送的不合心意,封十三这气正当头的反手做了白眼狼。

可不到一息,封十三便硬生生地刹住脚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面色明暗不定,就差没生出九转十八弯的心绪。

“……可怜见的,终于是要气疯了么?”陈子列犹犹豫豫地想。

接着,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这预定小白眼儿狼握住刀柄的手紧了又松,最后还是紧扣虎口。

仿佛和谁过不去,封十三在原地站了半晌,全然不顾一旁诚惶诚恐的陈子列,好像要把所有不冷不热的淡漠面皮一抛二净似的,先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灯笼,反手甩上门,再头也不回地掀开被子将自己裹了进去,一声不吭地背过身。

陈子列一向闹不明白这人在想些什么,这会儿更是茫然一片。

他愣在原地,呆了好半天,只看得见从少年已初显宽厚的肩膀上露出的一截刀鞘。

其实封十三也没想什么。

不论平日里再怎么老成持重,说穿了天,他也只是个半大的少年,连日来的接踵境况已经足够叫他心乱如麻,罔顾什么别的次的,能勉强沉心,守住书塾都是种了不得的大本事。

封十三只是遵循了他最原本的内心,暗暗发誓,就算他生来一条贱命,该如浮萍,也绝对不会再为了这个人犯贱现眼,再自作多情。

不管他是谁。

也不论他拿自己当什么或是图谋什么。

……倘若连这世上唯一且最后一个真心待他好的人——卫拣奴都不在了,那起码封十三自己得把自己当个人看。

而被白眼狼惦记的人此刻却另寻他处,撒气撒得正欢。

柴房潮暗,生人勿近,周围一圈驻守着十数个闻名胆寒的北覃卫,帛金烧得刀刃血红,不适合还在喘气的活人多待。

高墙封住了屋外的撩峭斜风,也堵住了里头昏暗的煤油灯。

紧闭的门窗关住了全部的烟火气,唯独一丝湿冷的寒气从脚底漫入了体肤,连靴尖踩着的羊毫墨砚也冰凉,除却跪地两人难掩恐慌的粗重喘息外,竟再无别的声响,仿佛在场的全是死物,没人气,也没活气。

沉闷得像一声打不出的惊雷。

卫冶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单手撑着椅把手,歪着脑袋垂眸看着眼前人。

他一脸漠然地想:“现在是哭给谁看呢?”

周娘子呼吸急促,余光死死盯住一板之隔、病得正糊涂的小周公子。

她泪流满面道:“说啊,我说!但大人发誓!你要放了我们,确保我们的太平……不、不!只要你给我儿子一个正经的身份,随便什么!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做,你要我的命我也……”

“少他妈给我在这里扮慈母情深的戏,看得人腻歪!”

卫冶神色冷戾,寒声道。

“周宜山被推出来做了挡死鬼,已是数罪并罚,擢发难数,死不足以抵过,你当你还有的选?从前仗着花僚买卖,赚得盆满钵满,锦衣玉食还养得你那儿子满脑肥肠的时候,怎么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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