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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1 / 3)

卫拣奴大概是弱柳扶风的戏码演久了,下手没轻没重,还真以为自己是鼓诃城里土生土长的一朵娇花。

一刀过去,差点儿没拍得任不断嚎叫出声。

好在此人骨子里很有些忍耐的劲儿,只是怒目瞪了回去,并没有真的喊出动静——毕竟屋里还有俩睡着的孩子呢。

任不断没什么好气地问:“行了,不闹了,今晚我守夜,你……”

卫拣奴:“你去睡,我来守,明日一早便出发走官道,争取在晌午之前到抚州。”

任不断有些惊讶,他上下扫卫拣奴几眼,诧异道:“这么赶?”

“废话,你到底有没有点杀人行凶的自觉啊?咱们府上平白无故丢了这么些人,你还心知肚明已经有人盯着你了,不早点出城还想走得了?”卫拣奴实在是和这走惯江湖的野猴子没话聊,就连方才吓得直接上树的孔雀大爷都比他耳聪目明,想的要多。

孔雀大爷见这帮不消停的两足禽已经消停了一大半,这才纡尊降贵地从树上挪步下来,慢慢溜达到了卫拣奴身边。

任不断问:“你手里的解药还剩下多少?”

卫拣奴没说话,只是拿出那个青瓷小瓶晃了晃,里边儿为数不多的药丸跟着砸出了几声闷响,任不断一听声音,顿时了然于胸:“我说你怎么这么急着收网,原来是没剩下几天活头了。”

卫拣奴那双灵动的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此刻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大约是药效已经过了半,他的脸色好像是比方才要苍白了几分,卫拣奴顿了顿,接着,他对着那块已经废了的黄耆园圃看了几眼,视线又深又沉,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收回视线,伸手揪了一把孔雀的尾巴毛:“是,没多少时间了——所以你还愣着干嘛?赶紧滚回去睡。”

任不断闻言点点头,捂着屁股转身回了屋。

既然已经掂量好了轻重,那他就不再多话,明日就是一帆风顺到了抚州,并没有人追杀,那也是一场实打实的恶战要打。

要知道那抚州官人李岱朗,这个年纪能“两袖清风”地做到如今这个官位,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眼下抓紧时间养精蓄锐才是正经,其余什么伤春悲秋都不是这会儿应该做的。

没那工夫,也没这福气。

不知道算不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随着在拣奴身边待得越久,封十三其实已经很少再去想那些往事——毕竟与那爹亲娘疼的陈子列不一样,他根本不在乎封世常死没死,死在哪儿。

既然前十年这个爹从未出现过,那么之后也不必要出现,更不要出现在梦里烦他。

可他今天却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梦见了他那五官模糊的爹。

这位与他素昧平生的生身父亲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同他打了个照面,就是在他自己外租的小宅中,暴雨如注的深夜,封世常不打一声招呼便闯进来,手里还拎着个昏昏欲睡的小孩儿——也就是刚给自己办完丧事,在外人眼中应该是死了的陈子列。

他先是急而短促地对他做了个无比可笑的自我介绍:“别说话,你先听我说,我是你爹,你……”

可话还没说完,紧接着,一群手持长刀的傩面人就跟着闯了进来,为首一人提刀抬臂,那燃着红光的剑身便直直插入封世常的喉咙。

封世常瞬间说不出任何话了。

他似有不甘,眼睛倏地睁大了,又发出一声嘶哑的喘息。

那淌血的刀穿过他的身体,捅开湿潮的华服锦衣,接着便抵在了封十三的额前,距离他的眼睛不过仅仅一寸不到——然而本该下意识躲避的封十三却不退不让,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俨然是冷漠如霜地死死盯住眼前死透了的人。

那人流出来的血是热的,可人是冷的,冷得仿佛是一阵彻骨难言的寒风,临到死前都不肯罢休地追了上来。

封十三那时以为自己不在乎这个人的,哪怕是这个人生了一半的他。

……然而并不是。

对于封世常这个一直活在他娘口中的父亲,封十三并没有他自以为的那般毫无波澜。

十几年的忽视,十几年来自他娘无数次的埋怨,十几年那可望而不可及的一个所谓“父亲”,他通身的怨恨与不甘心都在此刻发作起来。

在封世常莫名其妙地出现,又猝不及防死在眼前的这一瞬间,封十三苦苦封闭了十几年的委屈,乍见时那点快要分崩离析的意外之喜,以及此刻猝不及防的惊惶、愤怒,甚至是他不愿承认的恐惧都不由分说地一同爆发了。

可他的爆发却很有些不一样,他只是有些荒唐地扯出了一个笑,又戛然而止了。

封十三抬眸问:“是要连我一起杀吗?”

当然,他能活到现在,靠的自然不是他这么个十岁少年的□□凡胎,临到绝境前的淡然的确是能让人高看一眼,可也就高看那么一眼,那伙傩面人只被他这不出寻常的反应惊了一瞬,刚回过神,就要赶尽杀绝。

为首的那人将刀抽回,正欲上前一步,却听身后一声戾呼:“谁敢!”

可能是一开始并未在意,突逢变故,一切来的都是那样气势汹汹,他甚至还没能分得清那些面带傩面的是些什么人,便被一只大手狠狠压着后脑,如同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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