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比例很低的一件怪事,不值得他这个外地人关注罢了。
站在寺院的殿堂,李立光不敢正视高处的佛像,犹豫一阵后,正下定决心跪下去的刹那,手机响了。
便又迟疑起来:是先接还是先跪呢?
心说让铃声响完后再打过去——别讨嫌了,赶紧挂掉吧,老胡我忙着呢!
可发现铃声像成心跟他过不去似的,响完了一轮第二轮又开始。这可是圣洁的庙堂,如此不知趣太讨嫌啦!
只得从口兜里搜出手机,双眼投向显示屏,这才苕笑起来,原来是女儿不厌其烦地追寻老爸。
女儿找他,必须接!
他退出殿堂,按下了绿色键。
“爸!这么久才接,忘记胡深爱了吧?”
语气中责怪父亲,至于说忘记胡深爱了,是跟父亲幽默,抑或撒娇。当爸的知道,女儿学妈,玩幽默文字游戏。当然,也不排除在国外跑多了,跟老外交流多了,学老外玩幽默,玩无辈分感。
父亲不跟女儿开玩笑,严肃对女儿道:“很久不跟爸联系,先告诉,你人在哪?”
“香港。”女儿虽然对父亲缺少关爱,但性格还好,父亲架子端着,她就“屈尊”,不跟老爸犟,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在多湖。”当爸的也老实告诉女儿。
谁知电话那头却惊叫起来:“你去多湖干嘛呀?你不知道吗?”
当爸的有些生气了,感觉女儿只知道圣诞,竟不知道自己是中国人,还有一年一度的春节!于是没好气地说:“好意思问我到多湖干嘛!我问你,今天是什么日子?”
女儿在电话那边纳闷:“一月十八号。怎么了?”
“我问农历——古历!”李立光大声喊。
“爸!这我哪知道呀!”
“看,你把过年都忘记了,还......今天是中国人的小年!”
女儿在那边也大喊:“什么小年大年?你不知道多湖......”
然而,女儿还没说完,李立光又对着手机大喊:“你应该懂事,外公外婆在哪里,过年就在哪里!”
“多湖——爸!你听我说......”女儿急了,也大声喊起来。
似乎感觉到了女儿是真的急了,而且还能感觉到,女儿一副要哭的样子,于是赶紧放下快要发怒的姿态,声音压低八度说:
“丫头,你说你说,爸爸听......”那边开始说话了,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爸!我非常郑重地告诉您——多湖有SARS!你去之前怎么不跟我商量?不能去的呀!”
李立光吓了一跳,但怀疑自己听错,或者女儿说错,马上说:“你再讲一遍,说什么?”
“SARA!非典!已经有好多例了。”大概担心父亲不相信,于是又慢慢地、不厌其烦地说:“真的,爸,国内的信息不准确,我昨天刚回到香港,原本准备回渔村跟您一起去多湖过年。可谁知,您一个人自己偷偷跑了去,过年不是还有蛮久的嘛!”
李立光想起在高铁站,和多湖主要街道上,那些并不多见的口罩人,觉得可能还真有这么回事,心里一紧,就有些担心起来,但不过远没有到害怕的地步。非典他知道,凡是二00三年在世的人都记得,那一年三月,病毒从南方爆发,然后在北京肆虐。当时他和几个同事在花城调查案子,中途他回渔村开一个庭,而那些在花城滞留的同事两天后被全部隔离,整整一个月哪里去不了,什么事干不了。那场病,官方报道,夺去了七百多人的生命。
可它又回来了吗?
不!谣言!
这些年,移动通讯发展,微信兴起,各种谣言四起,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十几天前,央视播报过一个新闻,多湖公安局处理过传谣的八个人,自己当时还在那处理的新闻后面点过赞呢。
便宽心地对女儿说:“丫头,信谣传谣可不干。有专家出来辟过谣,这种病毒不具备人传人,央视报道过,公安局还处理了八个人......你要注意自己,莫再乱讲了,听到没?对了,你回家去,芳芳阿姨在家,你们俩好好相处。然后提早买好大年三十或者二十九到多湖的高铁票,来陪你外公外婆过年!”
但李立光没有告诉女儿,自己大年三十是可能去汉水或者三峡。心说等女儿到多湖了,再问她去不去那些地方,不去也可以,陪最亲的外公外婆也是好事。不过,以当爸的对女儿的了解,再怎么“花脚”,再怎么跟芳芳阿姨关系处得来,她是不可能去三峡的;汉水就更不愿意了,爷爷奶奶过世好多年了,又是乡下,她不习惯。
女儿沉默一会,可能感觉到无法说服一直“正能量”的父亲,再说了,即便真的非典传染,回来也来不及了,也不应该回来了,便说了一句“您多保重吧!我会给外公外婆打电话拜年的。”挂了。
李立光本来还想跟女儿说几句,比如叮嘱在外注意安全,比如告诉女儿自己已经正式成为老人,彻底退下工作成为无业游民了,或者,还可以聊聊她澳大利亚的男朋友,是不是计划明年结婚完成人生大事,等等。
但女儿挂电话了。
人说女儿是小棉袄,暖心。虽然刚才好像有些暖心的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