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央看着小蝶走远,理了理发髻,悠悠道:“世间,贵贱高下有别,且不相通。高处的风清雅华靡,下处的风污浊腐臭,更何况是乐趣。若民女说了,怕是辱了陛下的耳。”
“哦?风择贵贱,可能是寡人不够用心,不够体恤民艰,今后定会好好治理,使得畅快无阻,让天下之人尽享天地之气。”承武略钻入了车内,放松一坐,“说说你的乐趣,寡人来分辨分辨,贵贱是否能相通。”
“草民能信陛下吗?”崔留央意味深长问道。
“古书有言——夫信者,人君之大宝也。”承武略笑言道。
“冒渎而忘僭越,触犯天子之怒,还请担待小人无德。”留央显得几分诚恳。
“但说无妨。”承武略笑道,这女人何时对他口下留德过。
“既然如此,那晚的承诺,求问陛下何时践行?”留央眼中有光,声音压低仿若自语道。
“听是低转,实则咄咄,是僭越的很。这就是你的乐趣吗?”承武略又是贴耳相问。
留央不敢轻举妄动,回道:“非我不知收敛,是陛下询问‘为何不笑’,小人如实回禀罢了。”
好一个如实回报,拐着弯说他承武略的错。
女人的嘴,是越磨越利,磨砺了剑锋,女人太过锋芒可不好,承武略露出嘴角不易察觉的暗笑,暗中观看她脸色已是好了许多。
“明日需换批人马前行,正是送她们母女三人之时。”承武略注视着留央道,“这两日来,令人撒了钱财,派了人马运作。一旦寡人心愿达成,就是你收网之时。到时,徐将军的命,生杀予夺由你做主。你觉得这样如何?希望你能在今冬之前达成寡人心愿,那样你的心事也能速速了结。相互两全。”
良久,崔留央未有回应,承武略的算盘,比她精得多。崔留央还想与其周旋,最怕承武略其事成之后,反手就卖了她。当年她救助承武略与翟云娇二人之际,吃过的苦头,可忘不了。他失信在前,不能迷于其蛊惑,留央不得不防。
“你意下如何?”承武略道,他不想再拖延时日。
“口说无凭,最好盖章为凭,立字为据。有凭有据,若是他日君食言,白纸黑字总归公道在人间。”崔留央道。
“公道在人间?一句话就能葬送他人性命。若是你那余郎知晓你这般阴狠毒辣,陷害百钺忠良,会作何感想?”承武略讥诮道,“白纸黑字一扬,徐将军之死就大白天下,你认为合适吗?”
“若是陛下不立字据,我誓不离此。”崔留央很是坚定,不做退让,“即便去了万卷楼,陛下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助力。若是我得到了我所想的,小人定当竭尽全力相助于您。陛下英明,分得清轻重,知道该怎么做。”
她真是块硬骨头,难啃是难啃,为了江山基业,不得不啃下来。
承武略笑了笑,道:“只要你不怕天下骂名,寡人立马奉上。”
“天下知又如何?”崔留央回敬道,她知道后果,也确信自己的目标。江上百来条的人命,需要有人为此偿命。
面对乱了纲常的天下,她无力挽狂澜,无力改变,可也不会退缩。再多的痛苦,她都担下了,也不怕多来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