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傍晚,我乔装打扮了一身。
铜镜里的我弯弯长眉,乌黑的眸子下两团浅浅胭脂,赤色口脂淡淡点在唇心。发髻挽了个花样,余发斜斜垂在肩侧,发间插了一支珠钗,细长的银色流苏,大大小小翠翡的琉璃珠错落有致地簇着朵嫣红鸢尾。耳垂顺下两条花苞状深绯色铃串,一步一晃动,清脆叮当。
绛色缕金轻绸上衫,酇白千褶织锦羽下裙,浅鹅黄色缎带绕在裙头和腰间,随意下垂,外披一件飘逸的浅粉褙子,袖口几瓣粉蓝花瓣自然灵动。在轻薄的料子下,皎白的皮肤若隐若现。
我本不会打扮,还是照着谷符说的依葫芦画瓢,下手不小心重了些,但谷符见了很是欢喜,不许我再妄动。这一身衣裙也不知是他从哪里寻来的,竟尤为合身。
“妖艳,太妖艳了。”他不住地点头打量我,甚是满意的样子。
“你夸人可以换个好点的词吗?”我插着腰,不禁皱眉,让我打扮成这样,这人不会是故意的吧。
“我的意思是,”他冥思苦想了一阵,“若是混入花楼,一点也不违和,虽妖冶却不同俗粉,实乃妙极。怪了,若论平常女子,这样装扮都显夸张生硬,可在你身上却……”他眯起眼,手撑住下巴,一脸认真:“相得益彰。好像你生来就该姿容艳丽,不该甘于寡淡。”
我暗自窃喜,此话甚是顺耳,多言!
他突然诚恳:“要不你以后去花楼干活吧?”
我举起拳头莞尔一笑:“在我打死你之前,你的嘴会先被公子撕烂。”
他蹙起眉头,顺滑地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摁住我:“诶诶这样可不行啊!你现在是我随侍,该有的仪态礼仪呢?你到时候露馅我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我被他拽得生疼,嘴都不禁抽抽起来。
谷符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动作也这么快,我竟一点都来不及防备!
我扒拉开他的手,摆出温婉笑容咬牙恶狠狠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露馅,你别露怯就谢天谢地了。”
夕阳刚落下,天边犹存灿烂云霞,另一边深邃的蓝已开始慢慢侵袭交错,辰星还未显现,清朗月牙孤寂地挂在那一边。
每到这时,颂香楼的门槛已要被来客踏破。这是琏城最繁华的花楼,达官贵人胡乐消遣之地。琏城离京城虽有些距离,但好山好水好人家,人杰地灵,百姓过得都算滋润,更别说一些有点小钱小权的族群,自然趋之若鹜,众人为追求清逸之地,把这里当成了世外桃源,一方清幽自在的乐土。
散客在下三楼坐着,吃茶找乐子,上三楼装饰的雅致贵气,一看就是为贵人们专门安排的。传闻楼中另设私道可避过人群隐秘上楼,屋内陈设皆为贵品,因此一次花销可不少。
我自没有这么多闲钱,除去给谷符一月吃食的费用,攒下的钱已寥寥无几,只好去典当了一些物品。结果谷符第二天给我都赎了回来,说他自有法子。
这小符儿最近好生奇怪,一个茶馆伙计,怎么突然样样精通事无巨细,还财大气粗了?
可惜他嘴严得很,怎么也不肯把赚钱的门道同我说,真是小气。
颂香楼气派的大门前,我伸手轻挽着他的手臂,腕上的几个玉镯碰出好听的声响。
他板正着脸,挺着胸阔步带我进去。一本正经的样子,十分好笑。好在我面容挂着纱,否则可就笑得太明显了。
他一边知觉我微颤,嘴里小声念叨保持保持,一边跟迎上来的老鸨客套碎嘴。
话说,谷符是不是没少来这种地方啊?怎会如此熟稔!
“两位贵客头次来,不如先在大堂入座吧?”
来迎我们的是个看样子不过三十出头的女子,身姿摇曳,像是飘过来的。脸上的胭脂红润,头发梳得发亮,一丝不乱。
我本想说这样也好,结果谷符脱口就问宁棠一可在此处,惊得我立时发了一身冷汗,不露声色地揪了一把他的袖子。
这人也太莽了!
他转过头茫然不解地看着我,我眼神直直杀过去:你搞什么?
他拍拍我的手,露出舒心一笑,像是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老鸨愣了一会,疑惑道:“贵客您是找……宁三爷?你们……”
谷符马上应道:“噢,那自然与棠一兄是旧识。我们从偏远地赶来,多年未见,正约在此处见面。”
她又悄声问:“敢问贵客,可是,可是打京城来?”
谷符矜贵雅致地一笑,并不言语。
那老鸨似懂非懂,面上露出奉承的眼神。
“一间上房。”谷符云淡风轻地吐出四个字。
我在心中微微汗颜,论演戏我是真的演不过他。
“是是,我带您去。宁三爷今儿个恐怕晚些来,既然有约,那我便带贵客您去他常选的菩提间。”
谷符面色一僵,怕是没料到直接可以冲到本尊面前,我见状连忙道:“不必,先让我们在旁的入座吧。”
老鸨没说话,直直地望着我们。
他突然用手肘轻碰了我一下,我迎上去轻声笑言:“留有讶然之喜。”
那老鸨讪笑,不自然的快速扇动扇子:“哈哈自是自是,思虑不周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