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淑娴声嘶力竭的质问,乔天望一味的皱眉,神色里掺杂着几分不耐。
是以,时然算是看清了。
他不是没看到,他只是心疼乔颜,所以便不管不顾的替乔颜出头来了。
时然忽觉索然无味,兀自抽回手,对周淑娴淡淡颔首:“时间不早了,今晚我还得值夜班,多谢您的款待,就不再打扰了。”
周淑娴张了张嘴,看她坚决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眉眼凄零的望着她远去,待到视野里没了时然身影,妇人情绪全面溃堤。
她怒视乔天望,红着眼吼道:“你眼里只有颜颜,我告诉你乔天望,你就是先入为主,就是偏心,就是以偏概全!你一叶障目,不可理喻……”
“够了!”
乔天望一声威喝,烦躁异常:“身为父母,我说她一两句怎么了?我看她就是在外面野惯了,半点规矩都没有!乔家不是她撒野的地方,她要还想认祖归宗,就得磨磨她的脾气!”
说罢再不理会周淑娴,阔步离去。
妇人看了眼丈夫薄情寡义的背
影,咬了咬牙,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狠狠吐了口气。
地上一片碎石翠绿,再名贵的翡翠镯子,碎了就一文不值。
世间什么不是如此?
……
对于父亲,时然全然没有概念。
福利院里的小朋友都没有爸爸,大家都一样,没什么比较,也就显得无关紧要。
至少,十岁之前,她是这么认为的。
后来福利院又来个比她大两岁的小姑娘,温柔内向,乖巧懂事,院长妈妈包括院里的所有小朋友都很喜欢她。
她生得一张笑脸,逢人露齿,如沐春风。
然后有一天,小姑娘失踪了,院长妈妈找了两天两夜,最后是警察把人送回来的。
回来之后的小姑娘形若变了个人,脸上不见了笑颜,甚至一病不起。
时然那时还很寡言,在院里除了江敛之外,没有一个小朋友愿意和她一起玩,小姑娘是她唯二的朋友。
小姑娘病的很重,时然很着急,没日没夜的守着她。
听着小姑娘烧糊涂时,嘴里一直念叨着‘爸爸’、‘爸爸你在哪里’
、‘爸爸我好想你’,翻来覆去,颠三倒四就这么几句。
一周后,重病重的小姑娘突然好转起来,时然终于能和她讲上话。
她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问她:“有爸爸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吗?”
小姑娘笑着回答:“当然啦!”
时然又问:“爸爸是什么样子的?”
这次小姑娘想了很久才回她。
她说:“爸爸呀,像灯塔。”
往后的许许多多个日夜里,时然总能想起那句话。
她在找,在寻,她也想于茫茫海雾迷途里,找到为她亮着的那盏灯塔。
而在今天,时然终于幡然醒悟。
从她被乔家丢弃的那天起,她的那盏灯塔再也不会为她亮起了。
啪——
开关轻响,让原本只亮着一盏小台灯的办公室瞬间亮如白昼。
时然不适应的眯了眯眼,扶起酸胀的脑袋望过去。
门前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形,男人发丝微乱,气质却不见半分清贵。
陆靳川就这么站着,一言不发,漆黑如墨的眸子里似凝了千言万语。
时然没忍住看了眼
时间,凌晨两点多,他幽魂似的来她办公室做什么?
白天她和乔颜一同滚下台阶的记忆涌上来。
时然后知后觉的想通了。
她缓慢的直起身子,语气和眉眼一样淡的像水。
“就算是兴师问罪,也没必要大半夜的来扰人清梦吧?”
“你睡得着?”
陆靳川的回应令时然始料未及。
愣怔了片刻,旋即反应过来他意有所指。
时然冷笑:“我行得端坐得正,我问心无愧,为什么睡不着?”
陆靳川闻言蹙眉,话题再度脱离范畴:“你图什么?”
这次换时然皱眉,她压下心中不断激荡的愠怒,平声道:“我图什么?我能图什么?我不过图一个公平公正,图一个杀人偿命罪有应得!”
陆靳川只觉头隐隐作痛,冷玉似的面上流露出一丝痛苦,他克制着低声道:“时然,当年那个孩子没了,不全然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时然轻轻笑出声来,笑的眼角湿润。
他还以为她只深陷往事泥沼,却不曾知道她早已被乔颜害得背负了个‘
气死恩师’的罪名。
她活的罪孽深重,而他依旧风光霁月。
他们,早已经不是一路人。
“陆靳川,我累了。”
时然慢慢拭去脸庞的泪痕,口吻前所未有的平静:“我们之间已经是过去式,我不会再纠缠你,也不会在你的新婚妻子面前旧事重提,我从今后要做的事情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她抬眸,疏离又冷漠的看着她:“所以我万分恳请陆总,不要再插手过问我的任何决定。”
夜太静了。
静到时然连他陡然变得急促粗重的呼吸声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