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书院两天的考试结束了,夫子拿着卷纸走出南阁,学生们倒在案几上长吁短叹,活像被扒了层皮。
“嗯,夫子怎么走了,不是说要考试吗?”
其中以徐新安为甚,他为了抄书,一夜没休息,紧接又是考试,越发紧张的精神终于不堪重负,在这个时候断开了。
他两眼无神,头发东一缕西一缕的垂在额前,一张口就冒着丝丝白气儿:“我们不是刚刚从村子里回来吗?怎么夫子就走了。”
“兄弟,”顾溶月拍拍他的肩,非常同情:“你还好吧,你昨天晚上是去引天雷了吗?这一身像被雷劈过一样。”
徐新安先是把脑袋转过来,再把身子也转过来:“啊?你说什么?”
“这啥玩意!”僵尸的形态把顾溶月吓得,差点一巴掌拍在徐新安脸上。
为了安抚可怜的徐新安,正好第二天又是清明,小伙伴们决定又去村子里玩玩,抓几只老母鸡给他补补身子。
乡下的空气一如既往的清晰,没了抄写,没了考试,徐新安在前面领路,晚上睡了一个好觉,这几天难得的神清气爽,一路摘花打草的溜达。
顾溶月和白杏儿手拉着手,一路上摘道路两边的树果子吃,把徐新安看得倒牙:“这枇杷还是青的,能吃吗?”
顾溶月和白杏儿的脸皱成一团,还是把枇杷咽下去了。
“现在的枇杷也就吃个新鲜,长在路边上的果子还想等它熟透,它的主人家也等不到,你这样的,吃屎也赶不上热乎的。”
徐新安听不下去,跟在顾溶月后面教育:“你一小姑娘,是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的,都不觉得羞耻吗?”
顾溶月嫌他烦,随手扯了一颗浑身青皮还没长大的枇杷塞进徐新安嘴里:“闭嘴吧你。”
田边秧苗长起来了,路边还有小花,林净深小心的瞅旁边沉默垂眸的林观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路上摘了几片细长的草叶子,手指上下翻飞编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然后还有点害羞又谨慎的递给林观白。
“这是什么。”草蚱蜢递在眼前,林观白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手都没抬一下。
林净深莫名其妙的怂:“草蚱蜢,你看它可爱不?”
傻子才会觉得草编的蚱蜢好看,更何况还是一团连蚱蜢腿都看不出来的玩意。
林观白静了一会,从林净深手上把那支看上去还有点丑的草蚱蜢接过来了。提着草蚱蜢的后腿转了一圈,林观白给它放在手心里被垂下来的袖子遮住了。
林净深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林观白却慢下脚步,同他一个步调:“把这个草蚱蜢给我做什么。”
他的语气自然熟稔,和平常听不出区别,但是林观白一说话,林净深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自从他们上次喝完酒之后就一直如此,林观白什么都没干,林净深都不自觉的放缓呼吸。
“嗯?我就是,”林净深现在又开始慌乱了,他左看右看,用手挠了一下头:“我就是觉得你在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林净深手里还捏着草蚂蚱,十分平静的反问他。
为什么要生气,林净深答不上来,或者是说,他不敢说。
林净深沉默的走在林观白身边,他们两绣着竹叶花纹的下摆从路边的野草野花上一扫而过,刘叶秀给他们做衣服的时候,总是喜欢买相同的样式,两兄弟走在一起好看又顺眼。
但是今天这样看着却不是那样的顺眼了。
“你觉得我生气,是因为你喝酒之后做的那些事吗?”手里的蚂蚱被林观白捏出一道浅浅的痕迹,他突然抬头看向林净深,少年脸上来不及收回的惊愕被林观白看在眼里,他又挪开视线:“但是你不是说你都不记得了,为什么会觉得我在生气。”
“我……”林净深站在原地,身子像是被封印住的那样一动不动,他似是窘迫,又像后悔,但他脸色红白交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观白仰头,镇定的看着他。
两个人这边的情况吸引了其他小伙伴的注意。
“你们俩在做什么,比谁高吗?”
徐新安从两人身边窜出来,手里捧了一堆青青黄黄的野果,他打量着两人:“还是说你们在吵架。”
林净深瞳孔一缩,先一步的转身走了两步,用手抹了把脸。
“不是,我们刚刚在商量这路边的果子有没有撒药。”林观白侧身,平和的和徐新安说话:“你们刚刚不是吃了很多吗。”
“撒药?”徐新安愣了一下,他是听说乡下为了防止被人偷吃还有蚊虫鼠蚁叮咬,是会在果树上撒一会防止果树生病的毒药。
“这这这!”徐新安手里甜甜的果子都不想要了,他低头看了眼肚子:“我们刚刚吃了好多,会死吗?”
“应该不会,”林观白很有礼貌的给他指树叶上的虫洞:“这上面像是被虫咬过的,你吃的果子最多只是被虫子爬过,不是撒过药的,你们不会死。”
这个人一本正经的同他分析,徐新安却觉得阴风阵阵,他把自己的果子大度的分给林观白一半:“其实被虫子爬过的果子也没有比撒药的果子好一点,我们刚刚还没有洗他,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