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矜的眼神清亮,浑身都沾了些雨水清凉的气息,倒让他少了些清冷不沾俗世的意味,多了几分狼狈的烟火气。
“见你不在,代替院长来问候你。”
顾颜欢一双明眸静静盯着他,忽而烂漫一笑:“奥?白院长让你冒着大雨来找我,就为了问候我一句?”
“对。”少年点点头,又别过头去。
见对方别过头去,顾颜欢笑颜更加明媚:“如果我没记错,我好像并没有告诉院长我具体住在哪里,只说了我住在这一片民居里,那你是如何这么精准地在街巷里找到我的?”
“难道是一家一家地敲门问的吗?”
少女清越的声音在雨夜越发清晰,对面的少年擦拭头发的动作也慢慢停下,晶莹的雨珠滑落在他清瘦精致的锁骨之上,越发显得眼前人有种勾魂摄魄的意态。
顾颜欢看不过去,立即拿起一旁更大更软的毛巾,站起身来就冲少年头上的黑发一顿擦拭,柔软干燥的毛巾把少年精致清逸的容颜包裹其中,一点点滤去了水滴。
慕南矜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却还是乖乖地任其将他一头黑发弄得更乱,唇角甚至情不自禁地勾起了一抹淡笑。
擦拭完以后,顾颜欢看了看凉了一半的姜汤和热茶,实在气不过,一把将不再滚烫的茶盏放到他手中,抬了抬下巴,用半是命令半是娇软的语气道:
“喝了它,驱驱寒,免得淋坏了要怪我?”
慕南矜看着手中的青瓷茶盅,突然说了一句:“不是院长让我来的,是我自己想来的。”
顾颜欢饮茶的动作一怔,她怎么也想不到慕南矜会实话实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慕南矜下一句话让她更难以招架。
“你说的没错,院长只跟我说你住在这附近,是我一家一家地敲门问的。
今天你没来,孩子们都很想你,也很担心你。”
他顿了顿,低下头,语调轻不可闻:
“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来。”
他很少对顾颜欢说这样直白的话,苍白的面容趁着微红的眼角,眼角的泪痣显得格外妖异。
虽然最后那句话很低很轻,可耳力极好的顾颜欢还是听到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心却不由自主地蹦蹦蹦跟着跳,而且越跳越快,像是要跳出这束缚。
她慢慢地抚上心口,努力平复着心跳,然后装作无事地换上热情的笑意:
“原来慕同学这么担心我呀?不过没关系,我只是遇到一点点小麻烦而已,明天若是解决了,会如时回到孤儿院陪孩子们的,劳烦慕同学帮我替院长说一声。”
慕南矜深深地注视着少女娇美如玉的面容,她虽是一如既往地笑得明媚肆意,那双明眸却无一丝笑意,浅浅的淡淡的,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她好像在排斥他说这样的话,是他给她带来困扰了吗?
“如果不想笑,可以不笑。”
其实他想说的是,在我面前你怎么样都好,不必压抑不必强颜欢笑。
只要是你,怎么都好。
顾颜欢唇边的笑意微微一滞:“慕同学看错了,我这个人从来不勉强自己的。”
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把玩着茶盅。
耳畔传来少年微微喑哑的声音:“那个麻烦,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顾颜欢一怔,清眸对上少年如墨的黑眸,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诚恳和真挚。
“你会吹箫吗?笛子也可以?”
少年微微停顿了一下,黑眸闪过无数情绪,复又坚定道:“会。”
“长相思会吗?”
“会。”
“梅花三弄会吗?”
“会。”
“胡笳十八拍呢?”
少年这次微微停了一下,对上少女亮晶晶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会。”
“那你很厉害呀,而且这次要帮我大忙了!”
说着她就起身作揖:“先在此谢过。”
然后顾颜欢拿起放在桌案上刚刚保镖送过来的衣服塞到慕南矜怀里:“先换好衣服,然后来我房里,咱们今晚有得熬。”
少年垂下眉眼,轻声道:“好”
于是守在顾大小姐门外的保镖们,听了一夜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优美合奏。
那琴声时而悠扬时而清愁,时而婉转思慕求而不得,时而缠绵柔情依依别离。
到最后乐声铮铮如利剑,直刺晨空的曙光。
那一瞬间,浩然怨气冲天而起,其中满含的凄楚哀愁让人听着落泪,情不自禁地沉醉其中。
湘山的晨雾如云般缥缈清凉,轻柔地飘荡在行人的裙摆衣袂,衬着微波荡漾的湖面和喷薄而出的朝阳,构出一幅绝美的山水画卷。
顾颜欢和慕南矜早早出了门,他们俩整整练习了一晚上的合奏,还好这座民居在巷子最角落处,恰好无人打扰。
虽是熬了一夜,两人看起来都还是精神奕奕,尤其是顾颜欢,娇美的容色仿佛像含了雨露的花,明媚生姿地摇曳着瑰丽神姿。
暮冬时节的天气寒意十足,顾颜欢怕冷把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的,临走前还围了围巾。
正好又看到依旧衣着单薄的慕南矜,顿时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