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下来,满座骇然。
段浔心猛地向下一沉,急急出口:“不行!你怎么能把命交到这群人手上?”
萧长煊回头向他温和地笑笑:“没事,在座都是光明磊落之辈,真相大白前断不会贸然加害于我。”
段浔气道:“那也不行!你……你傻不傻?看不出来他们有多少人盼着你死吗?”
他气急了,一时口不择言,激得众英雄大怒,纷纷表示绝无此意,自己君子腹万不可被小人心度了去。而萧长煊只是垂首默然立于堂中,丝毫不为所动,似乎是在等最终的判决。
最后还是庄主冉文光出来打圆场:“诸位好汉,这样争论不休也不是办法,大局为重,冉某以为萧公子的提议并非没有道理。”
他站起身,向上座拱拱手:“当今武林,覆天门、青冥派、镜水观、方寸庄并称四大门派,高义薄云人人仰慕,由这几位长老保管药瓶,想必最为公道,萧公子也断不会蒙受不白之冤。”
众人静下来细思,也觉有理,他又道:“不过今日方寸庄的豪侠未到,布衣帮名满天下,冉某以为由布衣帮的弟兄暂为保管最是妥帖。”
冉文光不愧是个八面玲珑的,一番话下来,众人都点头称是。站在曹庄驰身后的谈致却冷笑道:“你们也不想想,他带着金丝蛊来山河盟大会是什么居心?”
萧长煊淡然道:“不瞒诸位,我来大衍庄之前就设想过,如何让天下英雄信我,我别无它物可做抵押,唯有一条命,看得上的不妨信我一次。”
谈致抱起双臂,一副看戏神情:“信你?别是个假的吧?”
萧长煊苦笑:“我学艺不精,武功低微,怎敢瞒天下英雄?诸位若有不信,大可以上前检视。”
众人对视一眼,一位精神矍铄、宽袍大袖的老者首先走上前:“就让老夫看看!”正是青冥派掌门莫知寒。
躯蛊药的气味对人鼻近乎于无,也同样对人体无害,莫知寒警惕地将四个药瓶里的东西依次沾取尝过,又仔细检查了金丝蛊,方才确认是真的。他博闻广识,众人便都不再怀疑。
萧长煊便向冉文光笑道:“劳烦冉庄主将庄上美酒赠我一杯,我也不是属鸡的,吞个虫子也有压力。”
段浔抢上前去抓住他的手:“你当真信他们?”
冉文光倒来酒水,萧长煊便接过来,将金丝蛊泡进酒里,环视四周:“我赌我没有信错人。”
“你的命就是这么拿出去赌的?”段浔登时火冒三丈。
萧长煊轻轻拨开他的手,目光仍是向着众人:“国难当头,我一人性命何足挂齿。”
众人见他言辞恳切、举止凛然,心头俱是一震。
萧长煊端起酒杯举到唇边,又道:“国不可一日无储,两位兄长现病着,若我死了,便由舍妹长烁继任储君,届时还需仰仗诸位英雄辅佐。”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心知他说的是和寿公主萧长烁,也都不再有异议。大周不是没有女帝临朝的先例,先光盛帝中年驾崩,吴皇后自立为帝临朝二十载,死后还政萧氏,传为一段佳话,跟她比起来,和寿公主好歹姓萧呢。
何况公主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娃娃,不会削他们的租,抄他们的家,对于世家子弟而言可比眼前这位可爱多了。
段浔离得最近,真真切切看萧长煊吞下金丝蛊,并无半点造假,怒极反而无话可说,后退几步立在当地。
严熙变了,他之前就有所察觉,只是现在更加真切。小时候的严熙倔强而冷傲,而面前的萧长煊则温谦恭顺、无懈可击,天知道这些年都是什么样的日子,让那个孤僻寡言的小少年渐渐学会了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眼底自带的清冷气质犹在,却已然世故得多。
“好!”一个黑面汉子越众而出,上前取了一枚药瓶放入怀中,正是布衣帮帮主牛老大,“百姓都说仁曦太子视民如子,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布衣帮听凭差遣!”
布衣帮齐声欢呼,余人都看向首座,曹庄驰面上便有些挂不住,勉强道:“吾等鼎力相助就是了。”
于是覆天门、青冥派、镜水观也依次派人来取了药瓶。
待各人都回去落座了,萧长煊向众人深深拜了一拜:“诸位忠肝义胆,萧某铭记在心。接下来还需商议帝京具体的城防部署,我这里有几份防御图纸,还望诸位熟记在心……”
他的声音渐渐小下去,身形蓦地凝住,段浔看向他,不知怎的右眼皮突然狠狠一跳。
毫无征兆的,萧长煊伸手扶住厅上的桌案,接着浑身俱是一颤,向一旁倒过去,一口血吐出来。
段浔只觉脑内轰的炸开,不及多想就抢上前去一把抱住他,见他冷汗岑岑而下,本就比旁人白的脸上几无血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住吐血。
堂上登时一片慌乱,不少人吓得没了主意,老侍官扑过来哭道:“公子,老奴早说过金丝蛊毒非同小可,您这是何苦啊!”
段浔脑内乱哄哄的,既恨又怒,但他到底不通医术,一时竟毫无办法,只知一味输入内力护住萧长煊的心脉。
手足无措的人群中,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道姑,异常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