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绝不能说出伊童的名字,但是他的目光依然紧紧地锁在伊童的身上:“你不该到这里来,快回去!”
“我只想要问你一个问题,问完我就离开。”
伊童因为害怕已经开始声音颤抖,但仍然强作镇定。
“你问,我必定知无不言。”此刻,罗伯斯庇尔却出奇地平静了下来。
“后悔吗?”伊童问,“对你之前所做的一切?”
罗伯斯庇尔短暂的沉默过后,忽然笑起来:“为共和国,为我所爱的纯洁的法兰西,我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问心无愧。”
“现在该我问你一个问题了。”见伊童迟迟没有动作,罗伯斯庇尔反倒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罗伯斯庇尔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又微笑了起来,“你那天对我说,我在你眼中是与众不同的,那你,曾经有没有一刻,对我心动过?”
“很抱歉,但是我自始至终只把你当作兄长,”伊童往黑暗里退了半步,掩饰住眼中泛起的水汽,“但是我尊敬你为共和国所做的一切。”
伊童说完,又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记得请我再去剧院看一次《魔笛》,好吗?你答应过我的。”
罗伯斯庇尔嗫嚅着想要说话,但是忽然一声枪响,他的下颚便被子弹所击穿。鲜血顺着他苍白的下颚落到地面,同时也将罗伯斯庇尔的胸前润湿成一片鲜红。
刚才开枪的只是个少年兵,身上的宪兵制服还不太合身,应当只能算作先遣队。不过他的出现,这也意味着公民卫队已经赶到,而且很快就会将这里包围。到时伊童如果被他们发现,肯定也会被当作乱党,无法逃脱被捕的命运。
“走……”
罗伯斯庇尔忍着巨大的痛苦,对着伊童最后说了一个字,然后就倒在地上昏死过去,再无动静。
看着罗伯斯庇尔的朋友们惊恐的把他抬起来送进公所内部,伊童一直捂着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不过,罗伯斯庇尔的话同时也提醒了伊童,她确实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裹紧身上的斗篷,伊童不敢再做任何过多的停留,顺着黑暗的小巷拐了出去,终于在公民卫队将这里彻底封锁起来之前离开。
第二天,罗伯斯庇尔没能成功挽救自己的命运,他被宣告判处死刑。卡佩公爵带着伊童一起前往刑场,去见这位年轻的执政官最后一面。
在囚车经过的路上,到处都能听见狂热的叫喊声。
当囚车来到刑场时,伊童正和父亲隐藏在人群之中。
有人指着囚车里的人指指点点:“这就是圣茹斯特,这个是罗伯斯庇尔。”
圣茹斯特面容俊美,虽然有些脏污,但仍然风姿秀逸。这是伊童第一次见到他,这位罗伯斯庇尔最忠实的追随者,但也是最后一次。
被人称为大天使的圣茹斯特,将在今天失去了他的翅膀。
接着,伊童看见一个年轻瘦弱的女子如同疯了般扑到囚车上,声嘶力竭的高声叫骂道:“暴君,你的死期到了!你是时候给那些被你杀死的无辜人偿命了!”
年轻女子的话一出,刑场的气氛被彻底点燃。无数人尖锐的咒骂混合在一起,如同锐利的宝剑直指曾被他们送入权力顶端的罗伯斯庇尔。
罗伯斯庇尔面无表情,对于周围一浪高过一浪的怒吼,也丝毫没有反应。他只是看着远处夕阳的方向,就连下颚的伤口破裂渗血,染红了绷带也没有任何动作。
或许他目光的远方,正是罗伯斯庇尔曾为之努力的法兰西共和国,纯洁的乌托邦。
在经过卡佩公爵和伊童所在的位置时,罗伯斯庇尔仿佛若有所感的偏过了头。不过,他很快就又把头转了回去,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伊童捂着嘴尽力让自己不要哭出声,但还是有细小的呜咽声从指缝间发出。卡佩公爵温和的揽住她的肩膀,却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
目光深邃的注视着罗伯斯庇尔走上刑场,一直到从容的接受死亡,卡佩公爵都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虽然他也曾反对罗伯斯庇尔的□□,但卡佩公爵仍对罗伯斯庇尔感到敬佩,为他勇于改革的智慧,也为他从容赴死的坦然。
随着铡刀落下,鲜血溅出很远。刑场周围爆发出极度热烈的掌声。所有人都在为暴君的陨落而欢呼,掌声一直持续了十五分钟才停止。
随着周围掌声渐停,卡佩公爵对伊童道:“我们该离开了,富歇先生还在家中等候。”
“约瑟夫·富歇吗?”拭去脸上的泪水,伊童平静地问。
卡佩公爵讶异的瞧着伊童道:“你怎么知道?”
伊童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语气难得任性娇蛮:“我就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