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文书的内容程霁泽早已十分清楚,甚至就连擢拔廖玉熙为侍中,也是他向皇帝提议的。
那天他在宫宴开始前远远望见廖玉熙后,便在第一时间赶往式乾殿向皇帝汇报了这件事,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定下了应对措施,那就是把原本加封给他的镇军将军给换成侍中,并且保留他原来司隶校尉的官职。
说起来,廖玉熙以大司马府长史的身份返回洛阳出席宫宴的这一举动,实在是把他们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三年前,十五岁的廖玉熙甫一入朝辅政便受任司隶校尉。
司隶校尉是何官职?
其位在三公九卿之下,身份公开但作用隐蔽,手下徒众甚多,由此组成独立的情报机构,可监督弹劾甚至逮捕朝中百官。不止这样,还享有领司州事务的独立权力,起着监控京畿要害的作用。实在是称得上“位卑权重”一词。
更不用提三国时期,曹操、张飞、诸葛亮都曾兼任过这个官职。
如果要惜卿拿后世的官职来类比的话,那她必然会想起明朝的锦衣卫来,起码两者在充当特务机构这点上,简直不要太相似。
司隶校尉一职鼎盛于汉末三国时期,之后便废置不用,因此大胤即便在高祖改革后,也未曾设过此官职。
所以说,廖镇裕让他的儿子担任此职,其用心可想而知。
还好他疑心重,连要承袭自己爵位军权的嫡子都猜忌,又恰逢廖玉熙与他小妾偷情一事被捅了出来。于是廖玉熙这个司隶校尉的位置还没坐热乎,就被亲爹给赶去了幽州。
之后廖玉熙虽名为司隶校尉,但是不在洛阳的司隶校尉,就像是21世纪蒙古国的海军一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所以程霁泽这三年过得很是舒坦。明面上皇帝不允许他插手中朝三省任何事务,可说到底他毕竟是皇帝近臣,又在内侍省担着不小的职位,总能找到空子去钻。
再加上廖镇裕虽给自己儿子在中央谋了这么个职位,但他本人对洛阳并不算过分重视。
这就不得不提他享有的开府权和大胤学来的坑爹的行台制度。
开府,是指“八公”及其他高级官员享有的建立府署并自选僚属的权力;行台,为出征时随其所驻之地设立的代表中央的政务机构,其中“台”正是尚书台的意思。
也就是说,廖镇裕手底下有两套独立于中央而存在的行政系统,一套是他设立的兖州大行台,另一套则由他大司马府里的一众谋士武官组成。权势之大,可见一斑。
相比较之下,皇帝呆着的这个洛阳,真是一点排面都没有。
有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味了。
程霁泽也是料定了此人对洛阳的不重视,才会在这些年里,从最不起眼的底层小吏士兵开始培植,打算用最复杂也最稳妥的方法,自下而上的来搭建一套防御机构。
但是景麟鸣的班师回朝带来了极大的变数。
一是皇帝欲拉拢他,许他中央官职,以对付廖镇裕;二便是廖镇裕起了警惕之心,把廖玉熙给派回了洛阳。
因此皇帝若是想要重赏景麟鸣,还必须要安抚住廖玉熙,给他的赏赐待遇必须要同样丰厚。
所以程霁泽才会直接提议任命他为侍中,直接把门下省的长官给他,甚至连司隶校尉这个官都让他继续当下去。程霁泽觉得不管作用如何,眼下的平衡状态都必须要维持下去。
只是眼下尚不知景麟鸣内心作何打算。
他倒不怕景麟鸣不肯去对付廖镇裕一党。当年景麟鸣的义父景袤,正是为了避廖镇裕的风头,才会前往恒州镇守北境。可廖镇裕却从未放松过警惕。七年前,景袤在回京洛述职期间离奇病故,其中未必没有他的手笔。现在景麟鸣又取得这般功绩,廖镇裕更不可能会放任他继续发展下去。
所以景麟鸣出于自保的心理,肯定会接过皇帝递过来的橄榄枝。
但前朝毕竟出了个廖镇野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搞得他对这类手握重兵的武将十分忌惮。
所以他也只能默默祈祷,希望来人不仅武能马上定乾坤,也可以做到文能提笔安天下。